时辰太晚,离桑今夜便在国医府歇下了。
国医府开办这么久以来,她还是头一回在这里下榻。
她的居室比起侯府的要宽敞许多,有脉案也有书架,却丝毫不显得拥挤。
离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的草药清香让她感到格外安心。
她简单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裳,倒在榻上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离桑便带着柳轻雪诞下的小婴儿回了侯府。
回去见到陆延骁的时候,发现他眼下乌青,一边脸颊红肿高涨,一晚上过去了,面色依旧十分难看。
“你昨晚去哪了?”
陆延骁冷声质问离桑。
离桑神色淡淡的看他一眼,“去国医府给轻雪接生。”
陆延骁虽然脸肿成了猪头,但丝毫不影响他那锐利得目光上下扫视离桑。
“那么大个国医府,有稳婆有医女,用得着你一个侯夫人去给小妾接生?”
昨日才与拓跋因打了一架,离桑随后就在国医府住下一夜未归,实在让他很难不多想。
离桑扯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轻雪难产,生完孩子就去了。”
“若非我去得及时,连这个孩子也保不住。”
陆延骁猛地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
他紧紧盯着离桑的脸,试图在她眼中看到一丝玩笑的意味,可离桑的目光坚定而沉痛,没有半分虚假。
陆延骁只觉脑中轰然一声响,好似晴天霹雳。
“不可能,雪儿怎么会……”
他低声喃喃自语,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柳轻雪温婉的面容,那个总是笑语嫣然,轻唤他延骁哥哥的女子。
他年少时最纯粹的暮艾与真心,如记忆中的海棠花一般,在他眼前消散不见。
他方才满心的猜疑与质问,在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面前,被震得烟消云散。
“怎么不会?”
离桑唇角上扬,笑意凉薄至极。
“她在府中受了多少委屈,梁兮下毒不成便构陷,当着你的面几度害得她差点小产,你却装聋作哑。”
“这一胎有多危险有多难,侯爷不清楚吗?”
陆延骁的身子晃了晃,仿佛被离桑的话击中了要害。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可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些过往的场景,此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想起柳轻雪每次遭受委屈后,望向他时那满含期许又渐渐黯然的眼神。
想起她最初入府时巧笑嫣然,一双眼眸如同少年时的清亮,最后在府中磨灭得黯淡无光。
而这些,都是因为他。
是他识人不清,不仅没有做到信守承诺为她撑起一片安稳的天,反而听信谗言让她受尽冤屈。
“我……我……”
陆延骁嗫嚅着,他看着离桑怀中的孩子,这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小生命,心中一阵绞痛。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离桑看他眼眶泛红,心中止不住冷笑。
时候在身边的时候,他未曾好好珍惜,任由柳轻雪在侯府的深宅大院中饱受欺凌。
如今佳人已逝才来悔恨,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