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见过这样的同龄男孩，一身书卷气，虽则有点儿不苟言笑，有点儿过于端着，瞧着却是很舒坦。

崔文柏把书放到书桌上，正襟危坐，忽然察觉到什么，微微侧头，对上苏暖冬一双好奇夹杂着羡慕的眼神……羡慕？

“好了，大家互相认识了，我开始正式讲学。”崔夫子不疾不徐道，“我来之前跟上官夫子交流过，她过去给你们启蒙，重在识字写字，给你们打下扎实的基础。现在我要给你讲的是《论语》……”

所有人端正坐姿，认真翻书听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台外喜鹊吱吱喳喳地唱着歌儿，并没有打扰到求知若渴的学子们。

比起上官夫子的平易近人，崔夫子讲课严肃认真，不苟言笑，连卿宝都不敢挪动她的小圆腚儿。

下学时，趁崔文柏收拾书本期间，苏暖冬主动侧身问：“文柏之前学过《论语》吗？”

崔文柏听到问话，谨守礼仪规矩的他，同样侧过身，面对她回答：“学过。”

“你跟我们一同学习《论语》，会不会觉得无聊？”苏暖冬早猜到他学过，只是不懂他为何要与没多少墨水的她们一同上课。

崔文柏一本正经道：“读书人要时时不忘温故而知新，像《论语》这样的圣贤书，读千遍百遍亦不为过。就算我早就牢记于心，可每一次读《论语》，都有不一样的体会和感受。我姑姑学富五车，更有独特的见解，这都是值得我学习的所在。”

苏暖冬恍然大悟，有什么直击心田，仿佛看到了新天地。

自从识字以来，她囫囵吞枣式的看了许多的书。她又有过目不忘之能，能背下的书籍不知凡几。可要说体会和感受，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几乎都是只懂释义，不晓得更深层次的意思。

苏暖冬给他郑重地施了书生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崔夫子笑着走下来，对苏暖冬道：“我从上官夫子口中听说过你，她夸你读书过目不忘，一目十行，且天资聪颖，是她教过的最得意的学生。令她感到惋惜的是，你为女儿身，并不能考科举。不过我听说，你想像上官那样，未来当一名女夫子。”

苏暖冬脸红红，恭敬道：“上官夫子谬赞了。学生的确想要当女夫子，不想只做府邸内宅的妇人，想要教学育人，成为一个对别人有用的人。”

闻言，崔文柏认真打量她，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夜空的星子，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充满了对未来的畅想。

这个小姑娘一时间变得璀璨夺目。

他家是士族大家，家中无论男女老少皆少不了读书。只是大多数女子最终的命运归宿，是成亲生子后，管理好内宅，侍奉好夫君。

如他姑姑这般，是家族中特立独行的一个，家中长辈并不赞成。只不过姑姑得到夫君的支持，教导的学生皆是女子，便再没有反对的声音。

后来，由于姑姑亲自教导的女学生，学业进步，颇有成效。渐渐的，说起姑姑来，还一片赞叹之声。

他内心里对姑姑的才学十分敬仰和佩服，所以尽管得知姑姑教导的是他熟读百遍的《论语》，也要来。

没想到，他来到护国将军府，见到与姑姑志趣类似的同窗。

她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并没有因出身乡野而举止粗野，胸无点墨，反倒是这般出色，不由得刮目相看，起了相交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