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答:“这样的大事,希望陛下慎之又慎!臣以为以陛下的圣德,会让那些海外蛮夷都像对待父母那样敬重您,没想到您对儿子都怀疑到这个地步!兹事体大,请原谅臣不敢有所避讳。”
“自古以来凡是父子互相猜疑,没有不亡国覆家的。陛下还记着当年在彭原时,建宁王是如何被杀的吧!”
德宗答:“建宁皇叔的确冤枉,是肃宗过于性急,偏听偏信了谗言离间。”
李泌说:“臣当初就是因为建宁王被杀而坚决辞去官职,发誓不再靠近天子。如今不幸又被陛下用为宰相,亲眼目睹类似事件即将发生。肃宗当时对臣信任有加,臣却不敢提及建宁冤枉,一直等到临行才鼓足勇气谈起,肃宗也后悔哭泣。”
“先帝自从建宁王冤死,时常心怀恐惧,臣曾为先帝朗诵《黄台瓜辞》,提醒先帝不要受到流言所欺。”
这些事德宗当然清楚,脸色逐渐和缓下来,但对“自古以来凡父子猜疑,没有不亡国覆家”这句话仍不太相信,问道:“贞观与开元年间都曾更换过太子,为什么没有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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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泌理了一下思路:“臣正准备谈及此事。当年李承乾监国,依附他的人很多,特别是东宫卫士,许多都是他的死党。他与宰相侯君集谋反被抓,太宗让他的舅舅长孙无忌与数十名朝臣共同审讯,铁证如山之后又召集文武百官当众商议处置,综合大家意见,将李承乾连同魏王李泰一同废掉。”
“陛下刚才说肃宗性格急躁错杀了建宁王,臣为此深感庆幸!愿陛下能够以前车为鉴,暂缓三天,认真思考过后再做决定,您一定会发现太子并没有什么不良居心。假如真发现他有谋反迹象,也应召集二十余名深明大义的臣子与臣共同审讯,察出实情后按照太宗当年做法朝廷处置,连同舒王一并废掉,册立皇孙做继承人,那么百代之后的帝王仍是您的子孙。”
“至于开元末年,武惠妃构陷太子李瑛兄弟三人,以至全部冤杀的事,令举国上下愤怒不已,又有什么值得效仿!”
“陛下当初曾让太子在蓬莱池见过臣,臣看他绝非奸狠阴滑之相,反倒显得有些柔软。况且太子自贞元以来一直居住在少阳院,毗邻陛下寝室,从未与外人有过接触,怎会有什么阴谋呢!”
“那些构陷他人的奸小之徒,穷尽心机胡编乱造,非常具有欺骗性,对他们的话不能轻易相信。还好陛下将此事告诉了臣,臣敢用阖族性命担保太子无事。假如让杨素、许敬宗、李林甫这样的人知道此事,早就劝您册立舒王,并在舒王面前夸耀自己的功劳了!”
德宗说:“换不换太子是朕的家事,与卿有什么关系,让卿有如此力争?”
李泌答:“天子以四海为家,臣独揽宰相一职,四海之内凡有任何过失,都是臣的责任。更何况让臣坐视太子含冤却一言不发,臣的罪过就大了!”
德宗思索了一会儿,道:“好吧,朕且为卿拖延到明天再定。”
经历了天子之怒,李泌外表虽镇定如故,但内心惶恐万分,又有谁不怕死呢!他回到府中,心有余悸的对家人说:“我本就不乐于求取富贵,却偏偏事与愿违,现在可好,恐怕要牵累你们了!”
太子得知此事,派人向李泌道谢,并捎话:“如果实在无法挽回,我准备服毒自尽,这样是否好些?”
李泌安慰他:“一定不会有这样的事,愿太子照常尽孝。”
过了一天,德宗单独召见李泌。涕泪横流的抚摸着李泌肩膀:“如果不是卿极力劝谏,朕今天后悔都来不及了!果然如卿所说,太子仁慈孝顺,没有任何问题。从今以后,不论是军国大事还是朕的家事,都与卿商量决定。”
李泌跪拜庆贺,惶恐的说:“陛下圣明,察明太子无罪。臣前天惊恐过度,魂魄已失精力不济,做不了什么事了,愿陛下允许臣辞去职务告老还乡!”
德宗说:“朕父子幸亏有卿才得以保全,朕正要叮嘱子孙,让卿世世代代安享富贵,卿怎么说出这种话,朕不准!”
事后,德宗诏令彭州司马李万不知避讳宗族,杖刑处死;詹事李升以及公主的五个儿子流放岭南。
一场险些酿成的宫廷政变,在李泌劝说下消弭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