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彻也不管柳白愿意不愿意,只是执了个弟子礼。
柳白凝目看着嬴彻,终究缓缓点头。
嬴彻轻蔑笑道:“儒家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第一次听到这一句话,是出自兄长之口。彼时,学生嗤之以鼻。这样的话,只有吃饱了的人,才能说出来。”
“穷者,独善其身;说的当真容易。无路可走,如何做的一个‘善’字?”
“达者,兼济天下;赏花赏月赏美人胴体尚且没有时间,何尝能看到百姓疾苦于野?丝竹乱耳至极,百姓哭嚎,也不过是点缀之音罢了。”
说到这里,嬴彻忽然面色一转,变得沉稳:“可后来,学生上了老师的课。看了老师做的事情。当真走了一趟大秦,心中忽然有了一个问。”
“这句话,到底是对...还是错?”
"后来,我在陇西,看到了那些作乱的羌人,已经奔逃的百姓,以为是家国之祸。可当我看到...些许平定叛乱之后,那些土豪乡绅便用各种手段抢占田亩,才明白了一点点的道理。"
“当时明白的道理还太小,学生没有对他们出手。”
“后来...稍微多了一些。”
嬴彻缓缓作揖,而后直起身子。
继承了始皇陛下得基因,这个学生,在身高之上,竟是与柳白持平。
二人皆是双目平视,而又看到了对方的眸子。
柳白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静静看着嬴彻,等待他将一切说完。
“穷者,何人不想达?”
“达者,更畏惧穷。”
“为求成达者,穷者兢兢业业,辛辛苦苦,农耕其亩,工利其器,商务其产,学读其书。人人都在独善其身,当真是做到了儒家的那一套。可除了少数之人,以学入仕,以商成巨贾,可曾听到有农因耕种而富足天下?有工因利器而名垂青史,位列百官之上?”
“深究到底,绝大多数穷者,依旧是艰难困苦。”
“难道他们不努力吗?真的是他们不够上进吗?”
“非也,皆因达者不愿也!”
“穷者之田亩,为达者所霸取,故而田产万亩!”
“穷者之妻女,为达者所淫乐,故而子嗣绵延!”
“穷者之躯体,为达者所奴使,故而家仆成群!”
“达者不愿穷者达,是为随心所欲,予取予夺。”
“老师,所以...儒家说的,达者兼济天下,真的有人能做到吗?学生迷茫了。”
“但现在...或者说,在回到朝堂之后,学生再也没有迷茫了。”
“真的有人能做到吗?真的能兼济天下吗?”
“能!”
“父皇可以!李相可以!王老将军可以!阳老可以!”
“您....可以!”
“所以学生在想,学生....是否也可以!”
嬴彻深吸一口气,整肃自己的衣襟,冠帽,力挺挺得站在柳白的身前:“达者霸取穷者,天下人都看习惯了。甚至于,穷者绞尽心思,想空头发,用尽气力想要成为达者,也是为了能有朝一日,霸取穷者。”
“可是学生....”
“怎么也看不习惯!”
“土地啊...土地,这是养育天下人的东西。他不应该成为达者的禁脔,不应该如同小妾一般,被达者淫乐大笑得搂入怀中,而后取笑穷者不努力,不上进!”
“大秦乃是天下人之天下,土地自然是天下人之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