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唐泽:还有点怀念(1 / 2)

唐泽昭只是与她简单说了一句话,就好似不在意贝尔摩德的存在了似的,自顾自地推动着轮椅向房间的另一边。

明明是被囚禁,被抢走了身份和人生的受害人,他倒是比贝尔摩德这个发现者更加镇定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已经经历过了精神的崩溃期,进入了更为平静的状态,还是干脆彻底摆烂,无所谓了。

这种说不上是气定神闲还是要死不活的反应,反而是让贝尔摩德不知道如何应对。

她默默看了看随着唐泽的移动,在地面上拖行出声响的锁链,又看了看对方衣摆下方隐约露出的绷带,只好暂时挪开视线,观察起这间地下室。

作为一间地下室来说,这里的空间足够宽阔。

门口的位置是几张茶几和水壶,以及一些明显考虑到使用者的状态,都做的很矮的无障碍家具,放了几本书,还有一张柔软的豆袋沙发。

靠内侧的房间,风格就有点杂糅了。

一张简单的单人床边是四五组的医疗设备,各类检测仪器一应俱全,占据了很大一块的面积,完全是特护病房,甚至是ICU的样子,一些散落的输液用具以及氧气面罩就挂在床头的位置。

一台极其显眼的,类似高压氧舱的设备,与床并排放在墙角里。贝尔摩德认不出它是什么东西,但忍不住想起了诺亚方舟的那台控制终端,所谓的全息游戏舱“茧”。

中间的台子上放置了许多药品和医用器械,甚至准备有无影灯和显微目镜等等。

单看房间的这一块区域,在这里完成手术、进行看护,似乎都不成问题。

另外一侧,却是充满生活气息的生活区。

内侧有洗浴间和厕所,全都是按照特护病房的标准做成了无障碍区域,外侧的厨房不仅放置了冰箱,还有简单的灶台和厨具,最夸张的是,还放着一张不伦不类的矮小吧台,布置得颇有点精致的意思。

……库梅尔自己也就18岁,根本买不到酒水,放这么一个空吧台是因为什么,为了让这里更像一个厨房?

贝尔摩德看得一脸古怪,挪到了水壶边接水的唐泽倒是十分淡定。

会布置成这样,是因为唐泽上辈子的家,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的。

刚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他的身体状态很糟糕,还经常酗酒,进一步破坏着自己的身体机能,他的老领导怎么说也说不动,最后只好头大的给他床边装了专业的医疗设备,以免他把自己真的搞死在家里。

生活区域也差不多是这样,因为出于对他心理状态的担忧,生怕他一個想不开把自己玩没了的布置者们,想方设法去掉了各种可能被他拿来危害自己的设备,基本是把他的房间当一个命不久矣的精神病患者角度考虑去布置的。

考虑到功能性确实非常吻合,设计的时候唐泽想都没想的让诺亚按照他自己的印象,搞了这么一间地下室出来。

该说不说,哪怕看上去风格有些怪异,由于当初的设计人是出于对唐泽的拳拳爱护之心规划的房屋,哪怕去掉了唐泽使用最频繁的娱乐区,去掉了那些游戏机和电脑之类的娱乐用品,这个房间依旧有一种莫名的温馨感,能看出设计者温柔的呵护之心。

所以站在门口的贝尔摩德表情就尤为怪异,越看越怪异。

不论是考虑库梅尔的性格,还是对方忙碌的日程表,他都是不可能有时间整天过来看护唐泽昭的——以库梅尔的疑心病,更不存在找护工过来整天照料的可能性。

从房间内的痕迹来看,被关在这的唐泽昭虽然不良于行,但明显还是坚强地自己料理了自己的生活,坚强地存活下来了。

唐泽家的孩子,一如唐泽一川他们那样,即便身处最深的地狱,也绝不会放弃自我的意志与希望,抓住每一丝空气,每一点活下来的可能,努力而隐忍,不会为任何磨难摧折。

这些都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库梅尔。

回头认真考虑对方的行动,他先是主动请缨,靠着自己的能力争取到了杀害唐泽昭的任务,却又莫名其妙心软,不仅饶了对方一命,还绞尽脑汁把人救了下来,藏在安全屋里,甚至因为这个致命的破绽,遭到了波本的挟制……

他这一通自相矛盾的操作,完全把自己置于了最尴尬也最危险的境地。

这真是……

“你是偷偷找来这里的吗?”为自己倒完水的唐泽推着轮椅,将膝盖上的餐盘放进了水槽下的洗碗机中,冷不丁地开口问。

贝尔摩德回过神,正想要回答,唐泽昭摇了摇头,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我在问什么没意义的话。你肯定是偷偷过来的,这里根本没有其他人能找到,也根本出不去的。”

这句话的信息量不小,贝尔摩德眨了眨眼,看向被固定在他脖颈之间的铁链,一时无言。

库梅尔能放心把神智清醒的唐泽昭独自关在这里,肯定是经过了一定的检验的。

这个过程,不能深思。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进来的,不过你的打算大概没什么意义。”喝完水把水杯搁在了台面上,唐泽又推动着轮椅,挪到了床边,“我一无所有,也已经失去价值,除非你是来杀了我的,否则你最好是快点离开。这个屋子装满了监控,你已经暴露在他的视线里了,再不走,你未必有我这样的好运气。”

好运气?

这是个有趣的形容。

贝尔摩德看着唐泽昭熟练地卡住轮椅的转动,拽住床边的扶手,将自己从轮椅当中扯出来,然后借助床边的板凳,一点点挪到床头。

他的双手因为受伤,已经无法像常人那样活动自如,双腿始终无力地垂落在一边,看样子,那场审讯给他造成的伤害,已经注定要令他永远残缺。

面对这样天崩地裂一般的处境,这个同样只有18岁的孩子,不仅活了下来,还学会了如何自理,甚至能不显狼狈地拖动自己的身躯,把自己在床和轮椅之间挪动,也能自如地使用房间里的器物。

时常因为实验的影响而陷入窘境的贝尔摩德很清楚,这究竟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这么一套看似简单的动作,要经历多少窘迫和不堪的时刻,要面对多少次无法操纵身体,摔倒在地,狼狈万分地在地上爬行、拖动……

能做到这一步的唐泽昭,其心性和能力都已超出了寻常人太多。

也是因此,贝尔摩德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他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是一个在可怖的灾难中存活下来的孩子,已经足够可怜可悲,可这份坚韧,他到现在都没有被摧毁的人格,却又让她克制不住地回忆起唐泽夫妇的脸,回忆起一些令她指尖颤抖的恐怖瞬间。

她似乎应该杀了他,完成自己的复仇,而这说不定对他、对自己,乃至于对处境尴尬的库梅尔来说,都是一份解脱。

但看见他挣扎爬行,坚韧不拔地等待一线希望的样子,她按在枪上的手又不免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