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是她和李贤两个人一起赌的,她本用不着想对方下注的后果。
“廷尉来秦,若要你回南郑郡怎么办?”许栀又续言道:“父王至此,大概是因秦楚之战事到了决战之际。这一次虽然没有发生李信轻敌的二十万之损,但也要提防项燕和昭蓉。昭蓉冲着我来。那项燕却完全可以在战事上有所逆转,我们不可不防。”
也大概是和张良待久了,许栀深谙他那种推己及人。
而殊不知,这也是权术的一种。
只是申不害的延续,到底要比商鞅与韩非这两位法家要显得单薄。
而李贤无疑学会了其父与两位至秦之先贤的精髓。
与此同时,他还熟悉了秦帝国十余年的运转,于是不惮用上压迫与制衡。
他沉眸。
“大王到陈郢不只是为了楚国。楚国之中,项燕除了要聚合楚国之兵,更要求外援。赵燕之新灭不有三年,其地蠢蠢欲动。齐国虽愚昧,却不可能坐等灭国。贵族之中必然有不配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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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是一个贵族之国,贵族组成了楚,楚亡便证明贵族政治的摧毁。要重构一个新的时代,楚国无疑是秦最大的转折点。
“你是说,父王的意思想在灭楚的同时震慑天下的贵族。”
许栀说出这句话,汹涌的洪水终于将她的心口决堤。
“是。”李贤微微垂首。
“你与我言,意在要我同父王提及?”
李贤和许栀两个人都是同一种,即便是一个经历过自身的死亡,一个明确知道秦亡国的结局有多迅速。
但他们此时此刻,对于秦国的前路,有着惊人相同的认知。
那就是他们坚信秦国选择统一的路绝没有错。
灭楚,缚楚王室至秦,只是秦帝国统一后撤销贵族政治的开胃菜。
而秦国已经征服的韩赵魏燕,不乏有贵族还活着。
譬如张平。
那么杀鸡儆猴,张家首当其冲。
她此刻的后知后觉,却大概是张良一早就明白了的事情。
绝望与希望交织着。
许栀身上有两样东西都很冷。一块是张良的玉环,一柄是嬴政赠她的王刃。
——
秦国·咸阳
张平在牢狱已过两月。
姚贾虽迟但到。
昏暗的牢中,火头一瞟,顿时将铺满茅草的大牢照得清楚。
“别来无恙。”姚贾道。
张平不予理睬。
姚贾沉声笑道,“张相啊,我们是老朋友了。一年多前,我这不还登门拜访了吗?”
姚贾见张平不为所动,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帛书,提起往事,“当年啊,永安重病,张良因之下狱那事情……啧啧,我可没对他做什么。”
张平没说话。
张垣转身,怒骂道:“胡说八道!姚贾,你别在这儿充什么好人。因为你憎恶韩非,连阿兄差点被你给弄死。你别忘了永安公主让你赔礼道歉的时候,你可是点头认了的!”
姚贾哈哈大笑,“小郎君你不也说是永安公主让我来道歉吗?永安说的话,我怎么敢不听?”
张平抬手,示意张垣住口。
“姚上卿此时来,不是找老夫叙旧的。”
姚贾拱手道:“天下皆知张相之子张良,有言张相资质平平。依我看啊,此言差矣。张相只是不想将才华献给秦国。如张相这般高瞻远瞩,当世没有几人。”他拖了音调,“可惜张相千算万算算不到自己最看好的儿子,竟然爱上了一个秦国公主。”
姚贾来者不善。
张平冷道:“上卿不如直言。”
姚贾把袖中的帛书递到了牢房中。
“若非当日张相,韩国是挨不到让当今的秦王来灭。”
张平见之色变。
张垣一头雾水。
张平心下大惊。当日冯亭之子冯安在颍川叛乱,他没有参与的根本原因是担心这件陈年旧事被挖出来。
他当年命人同时向秦国,赵国献出上党之地。引发秦赵之夺,用以存韩。
只听姚贾续言:“秦赵长平之战中可谓损兵折将。此战,秦杀白起,而赵几乎灭国。全赖张相之计。”
张平的眼睛迸发出寒意。
有的人注定会成为这个时代的主宰。
他想通了,沉沉笑道:“是秦王让你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