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集 高欢相魏(2 / 2)

梁武帝得其密报,敕命舍人诸昙粲,领斋仗兵五百人围住萧纶府第,于其府内槛舍中擒获戴瓜、李撤、赵智英三人。

惟有戴子高为人骁勇,且轻功绝佳,致窬墙突围得免。

武帝立下诏旨,令将戴瓜等人弃市。何敞之便收仇人尸首,以车载出新亭,架起火堆,四面火炙其尸焦熟;并以车载铜钱,设盐蒜作料,雇城中百姓分食仇人之肉。许诺凡食肉一脔,便赏钱一千。不到半日,将萧纶徒党之肉赏光吃尽。

邵陵王萧纶被锁在府第,舍人诸昙粲并斋仗主帅领兵守视。梁武帝得知事由始末,遂诏命将萧纶废为平民,但不过二十日,又复其封爵。

北魏朝廷大乱之时,早有探马细作报至建康。南梁群臣闻知,皆劝武帝趁机北伐。

梁武帝因太子萧统新亡,故此不纳群臣之谏,遂在江东冷眼旁观,欲在其政局不可收拾之际,再发大兵攻之。

之后却闻高欢平灭尔朱氏家族,拥立元修为帝,北魏朝廷复归安定,不由悔之不及。

与此同年,北魏孝武帝元修枉杀汝南王元悦,其后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熙。

夏州移民郭迁占据青州,反叛北魏朝廷,青州刺史元嶷弃城而逃。魏孝武帝诏令行台侯景前往讨伐,郭迁弃城败走,投奔梁朝,将北魏朝内政变之事报至建康。

梁武帝大喜,以为时机已至,遂欲以诈降之计予以分化离间,再次挑其内乱。

于是下诏:任命北魏归降宗室、太尉元法僧为郢州刺史,封东魏王,令回北朝洛阳。使兖州刺史羊侃为行军司马,引万余精骑同行,一路护送往北,依当年护送元颢北还故事。

时有邺王元树,亦是北魏降梁宗室,奉梁武帝之命镇守谯城。

魏帝闻说南梁派兵护送元法僧北来,遂命东南道大行台樊子鹄兵伐淮南,先下手为强。

樊子鹄领旨南下,先围谯城,后分兵攻取蒙县等五座县城,以断绝南梁援兵之路。

元树眼见不敌,归路又断,遂致书樊子鹄,请其只要肯放自己率军南归梁朝,愿将所占据地盘城池,皆都还给北魏。

樊子鹄遂从其请,并与元树订立盟约,煞有介事。

元树信以为真,便即弃城南撤,不复防备断后。未料一半部众人马刚刚出城,樊子鹄便率众突然袭击,抓获元树及谯州刺史朱文开,将其带回北朝。

元法僧与羊侃率军行至官竹,闻说元树兵败被俘,只得再回建康,功败垂成。

元树被押送到洛阳,魏孝武帝敕之,但不予重用,使其闲居洛阳。其后不久,元树以出郊外散心为名,复欲南奔梁朝,终被孝武帝派兵追回,赐以毒酒,命其自杀。

镜头转换,按下元树,再说高乾。

高乾奉魏主元修之命出京外镇,将要去徐州上任。孝武帝忽闻其曾暗赴并州,向高欢泄漏订盟机密大事,乃写诏书,对丞相高欢说道:高乾与朕私有盟约,今复与你我君臣二人之间翻来覆去,不亦卑劣乎!

高欢闻听高乾如此,找出高乾此前寄来评论朝政文书,加以密封,遣使送给天子。

孝武帝翻阅其书,立即召见高乾,当着高欢使者之面,将文书掷于地下,斥责道:卿为侍中,竟泄漏朝廷机密于外官,并论君非,该当何罪?

高乾再拜答道:陛下自有企图,方以离间之计索臣私书,陷臣于反复无常之罪。身为帝王欲加罪臣下,臣岂可推卸!

说罢,接过御赐毒酒,仰药而死。

孝武帝怒气不息,遂又写密信给东徐州刺史潘绍业,命其诛杀高乾从弟高敖曹;再命青州刺史发兵,往征高乾二弟光州刺史高仲密。

高敖曹却已提前得到兄长高乾死讯,因此埋伏精壮士卒于途,捉住潘绍业,从其衣领中搜出天子诏书。高敖曹怒杀潘绍业,带十数随从骑马直奔晋阳,来投高欢。

高欢早知势必如此,佯作大悲,抱住高敖曹痛哭道:皇上屈杀我叔,我将奈何!

正说之间,高仲密也从小路跑到晋阳,三人复又相对大哭,至此反意乃决。

高氏兄弟既离,青州及东徐州百姓一时俱反。青州百姓耿翔聚集盗匪,在三齐大掠,胶州刺史裴粲只会高谈阔论,不设防御。

夏四月,耿翔带人马突袭胶州。守将急报裴粲:贼兵至矣,已攻破南门。

裴粲怒道:岂有此理!

随后亲兵跑入:贼兵已经进入城门,直奔府衙来也。

裴粲方才着慌,慢慢说道:既是耿王来了,尔等可将其带到厅堂来见我。至于其所带人马,都交给城中百姓可也。

话音未落,耿翔已到门外,哈哈大笑道:刺史即呼我为耿王,却因何不来参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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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纵步上前,挥手一刀,斩杀裴粲,占据胶州,复又纵兵大掠。

五月,东徐州百姓王早等人亦反,引暴民杀了刺史崔庠,献出下邳,向梁朝投降。

六月壬申日,魏孝武帝命骠骑大将军樊子鹄为使,督促济州刺史蔡俊等人讨伐耿翔。秋七月,北魏官军来攻青州。耿翔见两国皆来伐己,遂弃青州南走,投奔梁朝。

梁武帝大喜,遂命其为兖州刺史。

魏孝武帝闻说高敖曹及高仲密皆奔晋阳,知道一场大战不可避免,遂命广陵王元欣为大司马,赵郡王元谌为太师,前司徒贺拔允为太尉,又暗命关中大行台贺拔岳备战。

贺拔岳乃遣行台郎冯景到晋阳,名为修好,实为观察高欢反状,并探听虚实。高欢闻说贺拔岳遣使前来,大悦道:贺拔公与孤乃是故交,今遣冯景前来,必是想念我也。

乃亲自接出府门,置酒款待,并与冯景歃血为盟,约定与贺拔岳结为兄弟。

冯景告辞而归,对贺拔岳说道:臣此番至于晋阳,高欢尽极礼遇,并欲与明公结为兄弟,乃因惧怕明公兄弟势力,非出于真心也。臣观此人奸诈无比,不可信任。

贺拔岳问道:高丞相为人,乃我所固深知。只是我欲知者,是其果欲造反否?

冯景见问,瞪目无言。

贺拔岳见其未能探出高欢真正意图,心中不悦。行台府司马宇文泰自告奋勇道:某请再出使晋阳,以换兄弟庚帖为名,前往观察高欢意图。

贺拔岳大喜:若贤卿愿入虎穴,则孤无忧矣。

遂备庚帖厚礼,使宇文泰前往晋阳,叩门请见丞相。

高欢命人接入,见宇文泰形貌奇伟,颇感惊异:此人虽然年少,然必非常人。

便令赐座,问其何来。

宇文泰献上贺拔岳庚帖,随口回答应对高欢提问,言辞敏捷雄辩,并无遗漏闪失。

高欢甚奇其才,欲留晋阳以为己用,宇文泰再三逊谢,固辞求返。

高欢遂换与庚帖,厚赐遣之,不到半日复又后悔,急派部将骑驿马追赶。使者一直追到潼关未及,只好返回晋阳复命,高欢嗟叹不已。

宇文泰回报贺拔岳:高欢反之必矣。其所尚未起兵者,是惮于明公兄弟也。明公若欲与高欢相抗,需借天子明诏以令河西,先平定关陇诸州。关中诸侯之中,秦州刺史侯莫陈悦不过庸人耳,只趁尔朱氏败亡之机得居高位,不足为高欢所忌。

贺拔岳:以卿论之,我若伐高欢,能期必胜乎?

宇文泰:我谓明公只需早为之备,取之不难。河西费也头有控弦之骑不下一万,夏州刺史斛拔弥俄突拥兵三千,灵州刺史曹泥、河西流民纥豆陵拔利亦拥部众,各怀异志,但未遇明主,不知所归。明公若引军前往陇右,扼其要害,显示兵威,并以德行招抚民众,则必可收其兵马,以充我军。彼时向西镇抚氐羌诸部,向北羁縻漠北部族,还军长安以辅魏室,岂非昔日齐桓、晋文霸业乎?

贺拔岳听罢,赞佩不已,遂急修表,派宇文泰到洛阳见孝武帝,密陈除贼计划。

孝武帝览奏大喜,即刺胸取血为誓,授贺拔岳为都督雍、华等二十州诸军事,并领雍州刺史,又加封宇文泰为武卫将军,使其依计而行。

贺拔岳奉诏,即引兵至北,布置边疆防务,又在平凉西界安扎营寨数十里,借口欲在原州牧马,以此作为自安之计。

费也头万俟受洛干、铁勒斛律沙门、解拔弥俄突、纥豆陵伊利等早慕贺拔岳大名,于是纷纷率领本部军马归附。

贺拔岳乃招聚秦州、南秦州、河州、渭州四州刺史于平凉,出示魏孝武帝密旨。

四州刺史皆愿受贺拔岳指挥,秦陇乃定,只有灵州刺史曹泥不肯听命,转而依附高欢。贺拔岳见三州刺史皆肯听命,甚为欣慰,以为此时高欢反状未显,自己不可擅自开战,便奏请以宇文泰为使持节、武卫将军、夏州刺史,自引军还归长安。

当日天晚,行至河曲,贺拔岳下令安营扎寨,来日再行。

扎营之际,贺拔岳释其坐骑鞍辔,命亲军到营外平野牧马。亲军领命,便至营外草坡,放马啃青。忽见一位老翁须眉雪白,不知于何时来到身边。

那老翁见其所牧白马神骏非常,忽自言自语道:此乃龙驹,惜将失其主矣。

亲军不解其意,顺口问道:你说甚么?

老翁叹道:此马主人贺拔岳乃上天武曲星转世,且有部众如虎,可惜未遇明君,终将一事无成,不久宜还天宫。此后当有宇文氏自东北而来,复兴其大业。

亲军大惊,再要问时,老翁已转瞬不见。眼见天色已暮,遂牵马回营,以老翁此言报于主将。贺拔岳听了,以为乡民妄语,当时不以为意。

来日拔营起寨,还至长安。

宇文泰奉旨上任,到夏州积极抚慰流民,结好少数民族,不到旬月便控制夏州局势。

孝武帝闻知秦陇已平,不由大喜,遂命殷州刺史邸珍为徐州大都督,前去讨伐下邳之叛,复命荆州刺史贺拔胜南下雍州,以收复汉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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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拔胜奉命南征,一举攻克下迮戍所,生擒戍主尹道珍;又派人利诱蛮王文道期,使其率部归降。

梁朝雍州刺史庐陵王萧续闻报魏军来侵,急率军来迎,攻击文道期不利,复被贺拔胜屡次打败,汉水以南尽皆震恐。

贺拔胜旗开得胜,遂又分兵派将,使大都督独孤信、军司史宁攻取睢阳、酂城;南雍州刺史长孙亮、南荆州刺史李魔怜、大都督王元轨攻取久山、白洎,都督拔略昶、史仵龙攻取义城、均口,擒获梁将庄思延,收其兵众数千人;复又攻取冯翊、安定、沔阳数郡。

当时贺拔胜连拔数郡,驻军樊、邓二城。

梁武帝萧衍闻报,急使人驰诏,敕令萧续:贺拔胜乃是北国骁将,且极善用兵,攻无不胜。卿宜固守为上,需慎重出击。

于是萧续不敢出战,遣电威将军柳仲礼驻军谷城,以御北兵。

贺拔胜攻打谷城不下,遂带兵马北返。沔北之地经此一战,皆成土丘废墟。

由此贺拔兄弟二人分别经略西北、东南二地,皆获大功。

探马报至晋阳,高欢闻而大惧,召集部下商议道:今天子重用贺拔兄弟,又兼秦州侯莫陈悦亦拥重兵虎视,孤则睡不安枕矣。公等却谓奈何?

右丞翟嵩出班进言:丞相勿忧。微臣不才,可离间贺拔岳与侯莫陈悦,使其自相残杀。若贺拔岳死,则贺拔胜独木难支,无能为力也。

高欢大喜,便令其照计行事,复遣长史侯景,去招抚纥豆陵伊利。

纥豆陵伊利闻知侯景来意,抗命不听,且出言无礼。高欢闻报大怒,便使侯景进兵,袭杀纥豆陵伊利于五原河西,将其部众迁到五原河东。

孝武帝闻之,复又下诏,怒责高欢道:纥豆陵伊利既无入侵,亦未叛变,对魏国忠贞不贰,公突伐之,是何意耶?

高欢既已决定与朝廷反目,遂置之不答。

翟嵩既领高欢之命,遂先来见贺拔岳道:将军与高丞相乃是兄弟,今灵州刺史曹泥背将军而投丞相,是欲离间你二人兄弟之情也。丞相欲不纳其降,故密使微臣来见将军,请将军与秦州刺史侯莫陈悦共谋伐之。

贺拔岳不疑其是反离间之计,喜而从之。

翟嵩又来见侯莫陈悦,说道:秦陇之地乃尔朱故土,皆乃将军以武力平之。今贺拔岳借天子号令,侵战诸州之地殆尽,且欲谋害明公,约请丞相以晋阳之兵相助。丞相不欲其独家坐大,故命我来相告,明公宜先下手为强,我丞相必不助贺拔岳。

侯莫陈悦闻言大怒,厚待翟嵩使返,便有图谋贺拔岳之心。而贺拔岳丝毫不知,修书遣使,往侯莫陈悦大营,约请共同讨伐曹泥,使侯莫陈悦为先锋。

侯莫陈悦接书,愈信翟嵩之言,遂回书请贺拔岳亲来高平大营,商议进兵事宜。

贺拔岳接书大喜,又轻视侯莫陈悦,即率二十余骑前往赴会。此时宇文泰镇守夏州,不在贺拔岳身侧;若是在时,绝不能令其酿成如此大错。

侯莫陈悦闻报贺拔岳亲来,早预备刀手埋伏已毕,便率阖营诸将外出十里迎接,引入大帐,盛排筵宴,佯作讨论用兵之事。

酒过三巡,侯莫陈悦诈称腹痛,起身离座告便,缓缓离开大帐。

贺拔岳亦是沙场宿将,欲借相送离开营帐,不料尚未起身,侯莫陈悦女婿元洪景已率刀手冲入,一刀将贺拔岳劈倒在地,再复一刀杀死。

二十名随从欲待上前,早被刀手一拥而上,顷刻杀戮净尽。

可叹!如此一员无敌上将,竟遭小人离间所害,落得这般下场。

翟嵩当时便在帐外,眼见贺拔岳已死,乃急奔回晋阳,向高欢复命。高欢闻言离座下阶,以手指翟嵩面颊说道:去我心头之病者,贤卿也!待我成就大事之时,必有以厚报。

翟嵩大喜下拜,称谢不止。

贺拔岳及其二十随从惨遭诛戮之时,却有两名侍卫在外看马,并未进帐。闻得帐内惨叫之声,便知不好,急上马飞奔回至长安,向诸将报知主公被害之事。

诸将闻此凶信,无不大哭,声震屋瓦。哭罢多时,便推行军都督武川人寇洛为首,总管所有部众,以为主公报仇。

寇洛自忖素无威望谋略,又无此能力,便固辞道:若用我冲锋陷阵之时,万死不辞。

诸将知其所言是实,于是彷徨无计。牙将参军赵贵说道:今有夏州刺史宇文泰,乃主公心腹,才略天下第一,远近人心所向。若迎其南来,拥为统帅,大事无不成功。

又有数将叫道:何不便去荆州,请二爷贺拔胜前来,率我等为其弟报仇!

便有老成持重文臣谋士言道:不可!二老爷身为荆州刺史,若不得朝廷命令北上,是为谋反也。不如奏于朝廷,请皇帝诏旨定夺。(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