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长安,巍巍宫殿。
汉景帝欲封匈奴来降五将为侯,问于众臣。丞相周亚夫领先出班,激烈反对。
周亚夫:当初高祖皇帝与众臣及诸侯,立有白马之盟,约定非刘姓不王,异姓非有大功不侯。陛下若将此叛国复降者皆都封侯,则此后如何处罚不守臣节者?
景帝闻言不喜:丞相此言,迂腐不可用!
于是不听其谏,终将五人封侯。
周亚夫见己言不入,脾气上来,立即便以托病辞职。汉景帝也不拘留,马上诏准。
此后不久,景帝又把周亚夫召进宫中,设宴相待。欲试其是否悔悟,故意嘱咐侍者,不予其席案上放箸。周亚夫不悦,大声向管事讨要筷子,太监口中声诺,却不肯动身。
景帝笑道:古人有云,宰相肚里能撑船。莫非此等小事,亦能使卿动怒乎?
周亚夫闻此,羞愤不已,起身离座,向天子谢罪。
景帝说道:君臣之间,些许玩笑,何必当真?贤卿请起,落座,侍者赐箸。
话未落音,周亚夫已起,扬长出宫下殿,毫不回顾。
景帝叹道:此等急性,连我也不放入眼内,岂能留以辅佐少主?
周亚夫回到府中,无法忍受此辱,当时就要拔剑自杀。夫人大惊,问明缘故,苦苦阻拦,殷殷相劝。周亚夫亦恐非欲自杀,必会遗诟天子,就此抑郁得疾,卧床不起。
儿子周阳见此,恐父亲去日无多,就暗使匠作坊打造五百甲盾,欲作殉葬使用。
甲盾乃是朝廷明令禁止私人制作物品,故此民间皆不敢为,只能暗地交易。周阳却又吝钱财,给佣工期限极促,却不欲提前支付工钱。
工匠心有怨气,就到有司告发,说周阳私制朝廷禁品,是要谋反。
景帝闻而大惊,想起周亚夫前番愤怒离去场景,不敢大意,便派御史大夫追查此事。
御史奉诏,使人叫来周亚夫,询问原因。
周亚夫对御史所问茫然不知,拒不回答,反而怒发,转身回府。于是叫来妻儿,询问可知购盾造甲之事。周阳不敢隐瞒,照实交待,周亚夫只是怒骂一番而已,不以为意。
御史以为受其轻视,也很生气,便向景帝报告,说周将军不答询问,反而咆哮公堂。
景帝大怒,便命御史赍持诏旨,将周亚夫由家中请出,复交给最高司法官廷尉审理。廷尉敬其有功于国,并不刑讯,而是以礼相待。所做讯问,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廷尉:君侯身为勋将,因何欲图谋反?
周亚夫:我儿见其父年老,遂购甲盾以为祭葬,何说谋反?
廷尉冷笑:既是用作殉葬,则恐将军不在世间谋反,是欲到地下,谋反于先帝耶!
亦知五百副甲盾,不足以定其谋反之罪,便释其归府,自去向天子进奏解说。
周亚夫愤愤还家,怒火万丈,对夫人说道:我身为三军总帅,堂堂一国丞相,前番受天子之辱,夫人不许我死;致有今日,再受典吏之辱!
于是闭门绝食,五天之后吐血身亡。
夫人只得命令诸子为父治丧,一面上报朝廷。思及当年许负预言,不由大为惊骇。
汉景帝效仿乃父,极尚节省,用度俭约,在位时极少兴建宫殿。自平定七国之乱,由此收回王国官吏任免权,且收夺盐铁铜等利源及有关租税,十年之内,国库大足。
自周亚夫死后,军中士气一度低迷不振。对于匈奴骚扰,景帝并未大举反攻,而是逐次提拔青年将领,陆续重用李广、程不识等将,积极防御。
镜头闪回,叙述李广来历。
李广史载字号不详,陇西成纪人,乃是秦朝名将李信之后。
汉文帝十四年时,匈奴大举入侵萧关,李广以良家子弟身份从军,抗击匈奴。因精通骑射,斩杀匈奴首级甚众,积功被任为中郎将。
李广力举千钧,射无不中。后曾数次随从皇帝狩猎,屡在帝前格杀猛兽。
汉文帝赞道:在此和平年代,卿惜生不逢时。若在高祖时代,封万户侯不在话下!
汉景帝时,李广任陇西都尉,又改任骑郎将。
七国之乱时,李广任骁骑都尉,随太尉周亚夫出征,在昌邑城下斩将夺旗,以此名显。只因被梁王刘武授以将军之印,便被景帝所忌,还师后由是不赏,调为上谷太守。
李广镇守上谷,自恃勇力,每日出兵与匈奴交战,杀俘甚众。典属国公孙昆邪屡劝休兵养民,李广不从,乐于征战不疲。
公孙昆邪上书奏道:李广才气无双,因而自负,屡与敌虏肉搏,恐必死于阵前。
景帝闻奏,惟恐李广引发汉匈大战,诏调其为上郡太守。后闻匈奴入侵上郡,景帝又派近侍赍诏出塞,阻止李广轻易出战。
未料这位宦官倒也可爱,只因迷恋大漠风光,因此到上郡之后,传罢圣旨,便不急于还都复旨,常带随从出塞驰骋,以为玩乐。
忽一日,宦官又出营垒,引领部下数十名骑兵,出塞驰马,越走越远。路上遇到三个匈奴猎手,宦官下令发矢,由此双方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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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猎手因见对方人多,寡不敌众,由是回身逃跑,宦官引众紧追不舍。未料那三个匈奴人皆是神射,于奔逃途中不断转身射箭,不一刻便将数十名汉骑射杀殆尽,从容遁去。
宦官也受箭伤,奔回城中,来报李广。
李广问明对方装备打扮,说道:天使不幸,此必是遭遇匈奴军中射雕者也。公公休恼,待某亲引兵出,擒杀此獠,与你报仇雪恨!
乃引百名骑兵出城,以宦官为向导,沿路急追。因那三个匈奴人是徒步行走,故被汉军追及。李广命骑兵散开,从左右两面包抄,将三人围在沙丘之上。
那三名匈奴人见逃之不脱,死志已定,遂拉弓引矢,摆开拼命架式。
其为首者用汉语叫道:对面汉将,若是英雄,便一对一决战!若是懦夫,群殴可也。
李广纵马上前:亦无需单挑,只我一人,对你三个!
于是引弓发矢,接连射死二人。再复一箭,将剩余一人弓弦射断,下马活捉。
那匈奴射手大惊,问道:将军是谁,如此神射?
李广:汉骑郎将李广,你曾闻之乎?
匈奴射手:原来便是李广。死在将军手下,某实心服!
李广:你等又是何人?
匈奴射手:我等乃是匈奴射雕者。
李广:果不其然。因何入我汉境?
匈奴射手:我等自以为射技无双,因此敢来。未料得遇将军,也是天数早定。
李广:既是如此,便放你去罢,只是下次休要再来。若是再来,休遇上我。
匈奴射手:三人同来,一人独归,是为射雕者之辱。虽蒙将军赦宥,某岂肯独生!
慷慨言罢,拣起地下长刀,刎颈而死。
李广点头暗赞,下令割下三人首级,就地掩埋尸体。正欲还师,忽见远处尘土飞扬,继而蹄声如雷,杀声隐隐。
哨马来报:禀将军,有匈奴大队人马,奔此而来。
李广:多少人马?
哨马:约有数千骑之众。
话犹未毕,匈奴骑兵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连天扯地,无边无沿。
匈奴此时亦都看见李广,见只有百骑,以为是诱敌之兵,都吃一惊,于是上山布阵。
李广部下百骑见状,非常恐慌,皆欲奔驰转回。
李广急止住众人,说道:我大军距此数十里,今以百骑还逃,匈奴若乘势追赶,则我大军无备,必然休矣。我若不走,匈奴定谓诱敌,必不敢来袭。来呀,与我并骑上前!
众军见首将从容如此,立刻稳定心神,由是不退反进,距匈奴阵地二里许而停。
李广止住马蹄,高声下令:下马解鞍,席地而坐!
众骑虽然胆颤心惊,只得从命。于是纷纷下马,放松鞍辔,席地坐卧。
匈奴骑兵居于高坡,见此情状,果然不敢下山袭击。对峙良久,匈奴有白马将军出阵,监护其卒,并来探察汉军,看其闹何古怪。
彼时夕阳在山,匈奴众军屯于东面高坡,日光耀眼生花。白马将军纵马上前,却看不清楚。李广见状,遂引十骑上马,突至阵前,张弓射之。当时相距足有一百六十余步,只听弓弦响处,鸣镝呼啸而至,那白马将军登时中箭,四脚朝天跌下马来,就此毙命。
众匈奴骑兵见此,齐声发喊,一阵骚动。李广早又返回自己阵中,命令十骑解下马鞍,随便躺卧。此时天色已暮,匈奴兵便觉东面群山皆是汉兵,愈加不敢出击。
夜半之时,匈奴兵惟恐汉军大举袭击,由是全部撤走。
而汉军虽在数十里外驻扎,但不知首将何往,由是并未派兵接应。
天色大亮之时,李广引领百骑而归,未折一人一骑。
公元前141年,景帝后元三年。
汉景帝忽然得疾,由是便给太子行加冕之礼,传以帝位,然后驾崩。
太子刘彻即位,是为汉武帝。乃葬其父于阳陵,谥号孝景皇帝。尊皇太后窦氏曰太皇太后,皇后王氏曰皇太后。
汉武帝因闻李广武勇非凡,便罢其上郡太守,调任未央宫禁卫军都尉,程不识调任长乐宫禁卫军都尉,以增皇城防卫。
程不识与李广此前都任边郡太守,兼管军队驻防。
每到出兵攻打匈奴之时,李广行军并无严格队列阵势,常靠近水草丰盛之地驻扎,夜间也不打更自卫,幕府简化文书簿册。但因远布巡哨,所以不曾遭遇危险。
程不识则严明队伍编制、行军队列,驻营阵势要求亦很严格,夜间派人打更,军吏公文簿册毫不含糊,甚至通宵达旦不许军队卸甲,故也不曾遇到危险。
便有部将以李广治军之法告知主帅,程不识不以为然道:李广治军,虽简便易行,然而兵乃凶危之事,敌若突然进犯,则必无法阻挡。而其士卒安逸快乐,都甘心为其效命。我军虽然事繁,但敌人因此不敢犯我,故尔诸将比李将军部下,愈加安全也。
彼时李广、程不识都是汉朝边郡名将,但匈奴害怕李广谋略,士兵也大多愿随李广,而以跟随程不识为苦。
小主,
汉武帝即立大位,此时天下安定,朝廷大臣纷纷上表,希望天子祭祀封禅泰山,改革前朝各种制度。汉武帝崇尚儒家学说,就通过贤良方正科目招纳贤士。
由是赵绾、王臧等人纷纷入朝,以其文章博学而被选官,皆至公卿高位。
赵绾建议天子,按古制在城南建立明堂,宣明政教,作为朝会诸侯之所;又草拟天子出巡、封禅,改换历法,以及服色制度。
计划尚未完成,被窦太后闻知。因其推崇信奉黄老道家学说,不喜儒术,于是大怒,派人私下察访赵绾等人非法谋利之事,并令传讯审查。
赵绾、王臧自杀,所建议兴办之事也就废止。
武帝建元六年五月,窦太后去世,汉武帝得以掌握大权,亲自主政。
汉武帝英武果断,甚不以父祖所行分封制为然。为削弱诸侯王势力,于是问计群臣。
众臣闻此,皆以七国之乱为由,谏劝天子慎重,不可轻易削藩。大臣主父偃上奏:建议实施推恩令,诏命诸王分封诸子为侯,使其封地自我缩减;同时设立刺史,监察地方。
武帝闻奏大喜,立即诏准实施。并命将冶铁、煮盐、酿酒等业,皆都收归朝廷管理;又禁止诸侯国自行铸钱,使财政大权集于中央。
大儒董仲舒上奏: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武帝再次准奏,命在长安创立太学,专门进行儒学教育。
太学兴起之后,天下儒生学子渐聚长安,齐鲁大儒亦负箧西来,游学者甚众。
忽有一日,汉武帝亲自巡视太学,在太学生书案上无意中看到一本卷册,乃是司马相如所写《子虚赋》。武帝览罢,便问左右侍臣:天下竟有如此高才!尔等因何埋没不举?
于是回宫,立即派出快马传驿,诏宣司马相如入都觐见。
帝诏下至成都,成都令大慌,乃亲至司马相如府宅宣旨,并向相如道贺。
司马相如奉旨,由是辞别妻子卓文君,来到京师,入宫见帝。
汉武帝与谈大悦,问道:卿当年子虚之赋,汪洋恣肆,非同凡响。今尚能为之乎?
司马相如:《子虚赋》所写,不过诸侯打猎之事,不足陛下御览。请许臣随陛下出猎,则必可再作一赋,专门表现天子英姿。
汉武帝欣允,乃带司马相如出猎。归来不久,司马相如果然呈献《上林赋》,继《子虚赋》后事叙之,愈加气势恢弘。武帝观其妙笔生花,专心致志,不由读出声来:
于斯之时,天下大说,乡风而听,随流而化,卉然兴道而迁义,刑错而不用,德隆于三王,而功羡于五帝。若此故猎,乃可喜也。若夫终日驰骋,劳神苦形,罢车马之用,抏士卒之精,费府库之财,而无德厚之恩,务在独乐,不顾众庶,亡国家之政,贪雉兔之获,则仁者不由也。从此观之,齐楚之事,岂不哀哉!地方不过千里,而囿居九百,是草木不得垦辟,而人无所食也。夫以诸侯之细,而乐万乘之侈,仆恐百姓被其尤也。于是二子愀然改容,超若自失,逡巡避席曰:鄙人固陋,不知忌讳,乃今见教,谨受命矣。
汉武帝读后大悦,连呼:妙哉!快哉!
因此立下诏旨,就封司马相如为中郎将。并借以宫禁仪仗,跨马游街,以示荣宠。
司马相如只因上林一赋,乃在京师出尽风头,身边美女越来越多,且个个如花似玉,便入温柔之乡。因思及结发之妻卓文君年长色衰,便即产生休妻之念。
由是提笔弄文,写成一封家书,托人寄至成都故宅。卓文君展示来书,见上面并无只言片语,只写一组数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