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支势不可挡的宋军就要杀到眼前,苏日勒和克见势不妙,顾不得招呼罗功远,脚底抹油迅即带着亲随拍马便走,早已逃之夭夭--谁说蒙古人皆是不怕死的?前有宝音,现有苏日勒和克,便是代表。
但罗功远却不逃,此处乃他的发家之地,他的列祖列宗,正在群山之中看着他,他的根基家底,皆在这一草一木当中,一旦逃了,这里,再不姓罗,如何逃得?
他怨毒的回头盯了张靖一眼,却不予理会,而是操起两把弯刀,带着嫡系子弟,朝阿古达木截去。所谓怨有头、债有主,宋军虽然抄他后路,但罗功远最为记恨的仍是阿古达木。
他只记得当日阿古达木被乌日吉呼追杀,是自己在其危难之中收留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并且给他吃给他住,如今这厮不仅杀尽统治长官司的罗氏及九姓,还占了经营数代的城池,这其中的恨,比海还深!!!
那买述丁要替新上官阿古达木挡住罗功远,以报答他这几天来对自己的格外照顾,谁料阿古达木却喝令其退下,只道:“让本达鲁花赤来会会这个想要把我当成货物卖给乌日吉呼的蛮子!”
说话之间,阿古达木的手指间,已经夹出三支箭,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弯弓搭箭,双眼冷冷的盯着须发怒张的罗功远,仿佛在看一只猎物。
“噗~~”一声弦响,一支月牙箭飞扑出去,正中罗功远胸膛,后者被这强力一击,顿时身形一晃,手中的铁鞭失手掉地。
阿古达木微微一笑,就这?
三十步、二十步!阿古达木再发一箭,这一箭却是射中罗功远坐骑的眼睛,那马痛得一声长嘶,竟将主人抛了下来。
阿古达木快马加鞭冲上,大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极优美的弧线,只见刀光闪处,鲜血飚出半米多高,罗功远的人头骨溜溜的滚到了一边,那具无头尸体还挣扎着爬了几步远,然后不再动弹。
买述丁暗暗吃惊,想不到阿古达木马上功夫这般了得,他赶紧下成马,将罗功远的头颅呈给阿古达木,后者举起这物什,傲视罗氏夷兵:“哼,就这点本事,就想捋本官之须,哈哈哈,汝等还不受降,莫非要寻死乎?!”
可怜罗氏经营博望寨百余年,本已形成一股水泼不进的势力,无论是之前大宋潼川路与长宁军、还是蒙元四川行中书省与大坝军民府,都对其礼让三分,但罗功远却仍想以阿古达木为筹码来换得蒙元的军马盔甲粮草,贪图这点蝇头小利,可是阿古达木何许人也,岂是他能拿捏得了的。
罗功远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九姓全部陪葬、家产被全部没收的地步,可怜可怜,可叹可叹。
众新附军、夷兵见苏日勒和克逃脱、罗功远被杀,皆肝胆俱裂,除一部尾随苏日勒和克败撤外,其余皆丢却兵器,跪地请降,靠近博望寨之兵,被阿古达木的骑兵圈住,外围的鞑子,则被张靖收拢。
张靖单骑在前,远远的向阿古达木拱手道:“吾乃大宋朱雀军张靖是也,多谢日前放我朱雀军一条生路,今日特来解贵寨之围,算是报答了!”
阿古达木先是“哼”了一声,但他也知此回确实是靠了这张将军才扭转乾坤,于是对这位胆识过人又懂得知恩图报的宋将有了几分敬佩,便回道:“今日有劳贵军解困,但从今往后,贵我二军再不相欠。吾乃大元大坝军民府双河镇千户所达鲁花赤阿古达木,汝为宋国将军,下回相遇,便只有敌我之分,勿有瓜葛!”
这名达鲁花赤如何与乌日吉呼结下了仇怨,还刀兵相见,张靖自然不知内情,但既然这二人能闹到这一步,期间的分歧绝对不是三言两语能调和的,如今朱雀军羸弱,正需要结交各种与乌日吉呼或大坝府为敌的势力,这阿古达木,兴许还可以分担一些朱雀军的压力。
于是,张靖便朗声一笑:“达鲁花赤,话不要说到这么死,乌日吉呼乃你我大敌,必要时,贵我二军还可以联手再抵御其报复!”
阿古达木只是冷笑一声:“乌日吉呼与本达鲁花赤之争,乃是自家事,汝等宋人,勿须插手。就以岔路口为界,界内乃我博望寨跑马之地,界外由汝等与乌日吉呼去争,吾不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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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会有期!”
张靖不再多话,再一拱手,收编降兵、民夫近千,拔马回石头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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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硐城内,出击得手的李芗泉大笑三声,下马直接躺在城头之上,他真的是累坏了。饱经战阵的守卒见主将如此,一个个也顾不得地上乌血横流,直接瘫坐下来喘气,早有壮妇递上了清凉茶水,李德明则带着一帮医士,救治伤兵。
已是晌午,意外的是,鞑子并没有如期攻城,借这个空档,盔甲上皆血迹斑斑、个个亦同样劳累不堪的士卒或是城中募来的青壮,也不管不顾的靠着城墙开始歇息起来,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竟然鼾声四起。
伍思成双眼湿润的看着这些勇士,就是这些他平素瞧不起的军中丘八,面对强我无数倍的鞑子,他们仍奋勇还击,每一次,伍思成都认为这是朱雀军能撑住的最后一回,但谁都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能一次又一次的顶住,这已不是奇迹,而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明之力在眷顾罢。
李芗泉数日间未睡个一个好觉,昨晚更是一夜未眠,秦良臣递上来的半个大饼没咽几口,便已经与一什军兵混在一处呼呼大睡起来,刘十二姐也来到城头,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官人,然后别过脸去,默默擦掉夺眶而出的泪水,良久,才将同样奋战多时未曾歇息的蓝梨扶了回去,熬到今日,倒是她俩情如姐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