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亥年丙午月己卯日(1287年6月1日),岁煞西,有客自西来,带血光之灾。
望湘村以西的崇山峻岭中,原本静谧的密林突然惊起一群林鸟。不一会,数个矫健的身躯便显露出来,冷峻的目光在四周的地形上搜索,待确认一切正常后,这些散布四周,前出数里的朱雀军的斥候继续前行打探。
不过两炷香的工夫,一支队形齐整的军伍快步而来。
队伍之中,竟有那个汪文涛,经过足月劳作的军中赞画,身上的书生气已少了大半,脸庞虽黑了些,却多了几分硬朗,显得有点英武的样子了,同时,他感觉自己的体力也有长进,这不,在山路上疾驰向东行中的大队军兵青壮中,就有汪文涛,更没有落下半步。
前在军伍前列的张靖抹了一把汗,眺望了一眼太阳方向,日头快要西沉,等到那四方居士赶上,才郑重道:“汪赞画,今夜之战,胜算可有几分?”
汪文涛很有把握,先是爽朗一笑,然后才板着手指一一数来:“鞑子士气已坠,此乃其一,其二,鞑子劳师远征二旬有余,师老兵疲,其三,鞑子削刮民脂民膏,人心已失,其四,敌对地形不甚熟悉,其五,今夜有大风雨,于敌不利,其六,我军挟破敌之威,士气正旺,七,将军兵强马壮,八,吾已布下分敌兵力之策,九,统领大人有勋田制度,可抵雄兵一千;有此九点,鞑子岂能不败乎?九九归一,如今我等实处于背水一战之境地,唯有抱鱼死网破的思想,方能争得一口活命之气。望诸军勠力同心,奋勇杀虏,胜算必有十分,此点张都头毋容置疑!”
士气、精力、人和、地理、天时,若此五者鞑子都处于下风,不想取胜都难。
原来,近几日来,卢王二人每日回传的军情中,均或多或少的提到鞑子之间渐有互殴的事件发生,虽然皆是小事,但汪文涛从千丝万缕的特征之中敏锐的判断出兵力分散的鞑子士气低落,于是,他即刻请王二郎率兵在庙山镇以东以北村镇大造声势,吸引鞑子注意与分散其兵力,而他,则与梅洞寨支援的军兵一道,计划突袭鞑子大营。
张靖与谭如晓对这样的计画也是全力赞同,确如汪文涛所言,前几天击退鞑子围攻之后,军兵皆士气旺盛,而这三百军兵,有近半是原长宁军,另一半则是原朱雀军中的精锐,可以说梅洞寨核心力量大半都在这里了。
谭如晓暗暗推了汪文涛一把:“先生,莫要再叫都头了,在下听闻,统领大人即将升张都头为朱雀军正将!”
汪文涛哈哈一笑:“如此,恭贺张正将矣!”
张靖也是一拱手:“张某也听闻先生将正式成为朱雀军军师,你现在是大人眼里的红人啊!”
汪文涛在朱雀军没有根基,而眼前的张靖,在朱雀军可是实力派,于是,他便有意靠近张靖:“往后还望将军多多支持,你们一文一武,双剑合璧!”
张靖正色道:“你做你的军师,我做我的正将,大家各为其事!”
夜色一点一点昏暗起来,天空中竟然没有征兆响起了滚雷,未几,又飘起了细雨,原本炽热湿闷的天气,在凉风与细雨的作用下,倒显得凉爽了些。这时,汪文涛狂笑不己,冷不丁的诗意大发:“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今夜,必破鞑子!诸位,鞑子千户狗头,值永世不纳之勋田十亩及五年不纳良田百亩,可有胆取来乎?!”
行伍之中传来一句疑惑:“赞画先生,此话当真?”
汪文涛瞧向张靖身边的问话者,似乎有些相识,但却记不起来,便问:“你是何人?”
那人道:“在下伍进,如今添为统领大人亲卫!”
汪文涛哈哈一笑:“原来是伍三郎,你可莫要忘了,统领可是十两银子买了降军一句话!汪某敢以性命担保,统领大人必言而有信,有取鞑子千户头者,勋田必得之!”
对汪伍二人的谈话,张靖、谭如晓虽没有附和,但他们皆不得不佩服这个书生赞画,一个时辰之前,这个汪文涛就道今夜必有雨,结果果真有雨,看来这厮识得些天文地理,倒有些本事。
话说这个雨天来得真是时候,越是风雨交加,越有利于偷袭,至少今晚,天时是站在朱雀军一方了。
大军行至望湘村,早在此等候的卢功义带原班士卒加入军伍并禀告:“都头,汪赞画,泸州与乐共鞑子共计六千有余,其中战兵二千,有鞑子探马赤军百人,其余皆为新附军,庙山镇一地昨日本有战兵千五、民夫三千,其中战兵五百民夫一千已前往东北方向!”
汪文涛又喜又忧的道:“定是王二郎引开了鞑子兵马,唯此地鞑子尚有战兵一千,还需众将军好生思量!”
张靖笑道:“无须赞画挂怀,前旬吾破鞑子大营,不过军兵一百罢了!”
汪文涛谋画不赖,但论到作战,却比张靖等人差上了许多,他亦有自知之明,便半是恭维半是提醒道:“张将军冠勇三军,某佩服得紧!然则小心使得万年船,攻敌所不备,于吾朱雀军,却终归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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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只是大手一挥:“军师休要讥笑某也!汝提醒得是,全军鞍马劳顿,即刻安营扎寨,以养精蓄锐,子时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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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电闪雷鸣,雨势越发大了起来,狂风呼啸着将瓢泼般的大雨倾泻而下,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淹没在了一片混沌之中。这便是泸州长宁地带所常见的"夜雨",夜幕降临,暴雨便会时不时的如约而至,给这片土地带来无尽的清新和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