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西巴雅尔见五具尸身先后从马背上仓然倒地,脸色陡然大变,天底下竟有这等猛将?问题是,此人是敌非友,断然就是藏匿于黑水冲的草贼,想不到竟被其占了先机,他连声招呼:“结阵迎敌!”
此时,阳光穿透云层洒下大地,原本沉重的雾霭也渐渐散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山坡之上越来越多的骑兵开始显现出来,数量竟然超过了二十骑之多!而且看起来,这些骑兵身后还紧跟着密密麻麻的步兵,他们正源源不断地涌上前来,将整条官道挤得水泄不通。
马西巴雅尔冷静地观察着坡上那位高大威猛的将领,只见他全身穿着一色漆黑的铁甲,胯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手中握着一根通体乌黑且带有银色枪头的长枪,身上还披着一件暗红色的大氅。乍眼望去,这位将领宛如一尊从天界降临的战神一般,威风凛凛,令人敬畏不已。
倘若记得没错,那晚就是此人与自己战上十数合不止!只是,令马西巴雅尔诧异的是,自己广布的探子竟然没有侦探到在这个黑水冲中,会藏匿如此多人兵马,足以说明,对方隐藏行踪的功夫不俗。
但马西巴雅尔没有半毫的畏惧,反而激起了更大斗志:来得妙,上回让尔等草贼侥幸逃脱,今日可没有那好运气了,本将正好杀得痛快,以雪当晚之耻!“唷呼~~”马西巴雅尔一声怪叫,他的人手立即拉弓搭箭,顷刻之间,便有数十支箭朝张靖的方向射将过去,以期迟缓对方进击的步伐。
山坡之上的张靖紧盯着山下官道的鞑子人马,约摸二百,居前的三四十双马骑兵,无论衣甲,均比跟在后面的士卒要好,该是鞑子的精锐,后面的大部是步卒,只有十之一二有马,一身新附军打扮。看到此处,张靖心中一宽,敌军人数不多矣,精锐不多矣,此战,已有三成把握。
张靖出入战阵无数回,他就是凭着自己的勇武加临场决断,在十八岁时,竟以军功积为制置使亲卫都头,与制置使侄儿的身份无半点干系。
他的伯父张珏常常教诲,将乃兵之胆。因此,但凡遇敌,张靖从不畏惧。况且如今已到这个地步,就如射出的箭没有回头路,哪怕只有一成把握,除了破釜沉舟外没得选择。只见他使出一团枪花,拍落如强弩之末的羽箭,稳了稳身形,高喝一声,风卷残云般率自己的将士纵马而下。那马西巴雅尔见对方来势汹汹,虽心中暗赞,但胆气横生,也是嚎叫数声,一手操斧一手握棒直接迎上前去。
“乓!”电光石火之间,撞在一起的重兵发出尖锐的金属之声,两员主将堪堪相接再次展开博杀,张靖力道比马西巴雅尔小,但他借了下坡冲击的优势,在前面几合,竟然杀得马西巴雅尔几乎招架不住,略占上风。
然,虎口剧痛的张靖自知与这鞑子主将再斗下去,会讨不到好,可他何时曾示过弱?反而用无比嗜血的眼神扫过己方将士并暴喝道:“众兄弟,今日之祸,唯有鱼死网破!谭如许卢功义陈留听令,按计行事,杀穿敌阵,往庙山镇方向进发!李终明,与本将断后,休让此厮抢到前头去!”
“杀鞑子!”张靖所率领的将士都是敢于拼命的精锐,他们与那些探马赤军相比,原本实力相当不分伯仲。但泸州的鞑子们这些年已经很少经历战争,长时间的荒废导致他们的战斗力逐渐下降。相比之下,张靖的部下则依靠着刀头舔血的生活,每个人都像拼命三郎一样勇猛无畏。而且,他们跟随张靖已经超过十年,对于主将的一举一动,彼此之间有着深厚的默契。
这些战士们全力以赴,展现出十二分的奋勇精神,与敌人展开激烈的鏖战,犹如锋利的箭矢一般,仅仅几次冲击就成功地冲破了马西巴雅尔并不厚实的战阵。众多好汉开始沿着官道向前狂奔逃窜。
“哈哈,这才是我大宋的好儿郎啊!”张靖挥舞着长枪奋力刺杀,心中顿时宽慰不少。他深知,这场战斗,自己已经有了六成的胜算。
与张靖一道力敌马西巴雅尔的李终明做斥候久矣,功夫也是不赖,张李二人联手牢牢守住后路且战且退,马西巴雅尔见二百人马竟然无法堵住这些草贼,一时之间无名火起,喝道:“谁敢不出力截下草贼,杀无赦!”
而且,他还有一个不便明说的原因,近日他接到家书,信上说成都行中书省的大员近亲犯了重案,已被缉拿押往上都听审。马西巴雅尔有些心焦,不仅行中书省那边是靠不住了,就是那平日里对自己客客气气的赵安抚使,这几日似乎也变了脸色。
因此,马西巴雅尔迫切需要建立功勋,以此证明自己的不可替代、而不是靠关系,只有这样方能确保自己在泸州府的地位。其实,就这一点而言,他倒与那安抚使是一个想法。
再回到战场之上,马西巴雅尔的怒吼“杀无赦”,犹如炸雷一般,立即惊醒了在场所有鞑子。他在军中素来以威严着称,其声色俱厉的模样让人不敢有丝毫违抗之心。无论是探马赤军还是新附军,都被这一嗓子给镇住了,纷纷鼓足勇气,开始拔腿追击张靖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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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谭如许等人见势不妙,立刻高声呼喊起来。只见那些杀出重围的好汉们,有的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手中的兵器,有的则将旗帜随手一扔,甚至还有其他各种物品,沿途散落得到处都是。后面紧紧追赶的敌军中,有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竟然有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元宝,更有绸缎细软等珍贵财物,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这些意外的发现让他们顿时心动不已,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不少人纷纷停下脚步,开始弯腰捡拾地上的财宝。
这些草寇为了活命,不仅抛弃了手中的器杖,就连平日里用来养家糊口的金银细软都弃若敝履,如此狼狈逃窜的模样,真真是应了那句话— —落荒而逃!眼看着这群草寇如丧家之犬般没命地狂奔,新附军的追兵们纷纷弯下腰去捡拾地上散落的财物,即便是那些素来军纪严明的探马赤军,此刻也按捺不住内心的贪欲,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毕竟,又有谁会不喜欢钱财呢?
此时此刻,马西巴雅尔心中充满了懊悔和疑惑。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竟然会让这些“草寇”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与此同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些原本还有一战之力的“草寇”为何会如此仓皇出逃?这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阴谋或陷阱?想到这里,马西巴雅尔不由得眉头紧皱。
他猛地一挥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在了身旁一名正准备弯腰捡起元宝的新附军士兵身上,并怒喝道:“还不快快追击!”
受到鞭打的士兵们这才稍稍收敛了一些贪念,但远处那些新附军的队伍已经开始变得混乱不堪,队形也逐渐散乱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