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脸上都难看起来。
即便是已经血流到下巴上的王子腾,也只好接过下人递来的手巾,擦了脸上的鲜血,顺便按住发际线上的伤口,苦笑着看向王熙凤:
“凤丫头,原来在你心里,是这样看二叔的。”
王熙凤扯了手帕自己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咬着唇不肯认:“我没有。”
“二老爷前日就开始给我们姑娘预备进宫的行囊,姑娘心里感激,嘴上说不出来,回去便对着大老爷留下的手记哭。
“说有个最疼爱自己的二叔,大老爷可以放心。”平儿上前抱住了王熙凤,脸上露着硬生生压住的气愤的神情。
“在家庙祈福的时候,我们姑娘还跟二姑娘解释过一回,也许去贾府给琏二爷做正妻、日后帮着姑太太接掌贾府中馈是件能得了尊重的事;
“可她选秀被挑中了,便一定要进宫服侍太子,不论是做繁衍子嗣的妃嫔,还是只当个开心果一样的承徽选侍,那都是替王家全家为国尽忠!
“奴婢和二姑娘的奴婢一起在外头听着,都觉得自己果然不亏是个奴婢而已,根本就想不到这上头!
“可如今,老太太不论如何,哪怕抬出老太爷托梦这样的话来,也一定不许我们姑娘进东宫,那又是什么?
“老太太是觉得我们姑娘代表不了王家给陛下和太子尽忠,还是觉得王家在陛下下旨的情形之下,还能选择如何才算在尽忠?!
“太子又什么时候说过厌弃我们姑娘了?!
“老太太这样颠倒黑白,脏污我们姑娘,于您、于二房、于王家,难道竟还真有什么好处不成!?”
平儿越说越气,到了最后,根本连王熙凤的喝止都不顾,扯着嗓子把话摊得更加简单粗暴直白可怕!
“大胆!”王老夫人气得睚眦欲裂,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摔,抖着手指向平儿,“来人,把她给我杖毙!杖毙!”
“她在太子跟前答对两回,太子已经记住她了!”王熙凤紧紧地抓着平儿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后藏,可发红的眼睛、绝望的眼泪,已经昭示着,她也知道,这一回怕是要保不住这个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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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腾疲惫地低着头,长叹一声,吩咐道:“平儿以下犯上,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顿一顿,又道,“不可剥了她的衣裳。”
——外头行杖刑才剥衣裳。
王子腾这是怕下人里有王老夫人的心腹,借着打板子,连下死手带羞辱,就能真的要了平儿的命。
可他早已下定决心要把王熙凤送进东宫。
既然如此,王家就不能照死里得罪王熙凤,她自幼一起长大的丫头,就不能真的因为替主子说话而死在王家。
王老夫人怨毒地看着王子腾,冷笑一声:“好好好!你们全家都是好人,唯有我一个恶鬼!”
往旁边一伸手,“来,阿椿,已被人厌弃至此,就不必再留在此处了!
“她不回金陵!
“老身我回金陵去!
“她不是说她祖父念着我哭吗?我便回去,到他坟前,听着他哭,我倒要听听,他能跟我哭出什么花儿来!”
老主仆两个互相搀扶着走了。
王熙凤死活拦不住那些人把平儿拉走,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又半刻,被打得下半身血淋淋的平儿被扔回到阶前。
王熙凤哭着奔出去把平儿抱在怀里。
被唤醒的平儿不肯让自家姑娘伤心,强咧开嘴笑:“好姑娘,你前程似锦,不要管我,我不妨事的……”
王熙凤哪里肯听她的,双手撑着她站起来。
年轻的主仆两个一步一个踉跄,互相搀扶着,也走了。
二房一家人站在正院正房,沉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