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正是我么?”贾琏嘻嘻地笑着,还自以为潇洒地挥了挥折扇,然后啪地一声又合上,装模作样地冲着王熙凤拱手欠身:
“王家大妹妹一向可好?”
王熙凤眼神一利,一边含笑也屈膝还礼:“托福,琏二爷也好?”
一边却又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娇滴滴地接着问道:“这内宅之中,琏二爷这个年纪孤身行走,也不怕被人撞见说您没规矩?”
“……”贾琏满面春风桃花色的表情微微一凝,不敢与凤姐儿对视,刚一别开目光,却又看见平儿的狐疑警惕。
心里越发别扭,只得朝后咳了一声,斥道,“走得这样慢!害得爷被贵客误会,明儿非告诉太太打你们不可!”
脚步细碎,一个七八岁、守礼低着头的小厮,和一个十五六岁、身段儿妖娆的丫头跟了上来。
一起给王熙凤行礼:“给表姑娘请安!”
王熙凤这才松了双肩下来,笑容满面:“不敢当。这是琏二爷屋里的姐姐么?”
贾琏一看她只对这妖娆丫头有兴趣,还以为她是妒忌,顿时又飞扬了眉梢,笑着走进了亭子:
“她是自幼服侍我的丫头,是我乳母的女儿,名叫玲珑。
“她娘已经求了我,年后她十六,就该放出去自择婚事了!”
王熙凤心中暗恨,却不当接口,便垂眸只做害羞状。
平儿立即挺胸上前,不卑不亢、不冷不热地顶嘴:“琏二爷好没意思!
“我们姑娘不过是寒暄而已,怎么二爷张嘴便是什么婚事不婚事这等不着边际的字眼儿?
“这也该是对着被陛下亲口选中了东宫小主儿的秀女该说的话么?!
“琏二爷这规矩,很该到正房上,同着我们姑太太,还有贾家的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一处说道说道才是!”
铿锵痛快,直接将贾琏的脸打肿。
且,明明白白地将王熙凤如今的身份、日后的去处、皇帝的旨意,说得一清二楚。
王熙凤饶有兴趣地偏了身子,且用眼角余光去瞧贾琏的反应。
谁知这一位竟厚颜大笑起来:“好丫头,好口才!到底还是大妹妹会调理人,这样蕙质兰心的丫头,我怎么就没有呢?”
他身后的玲珑又妒又恨地剜了平儿一眼。
平儿冷冷地转开目光,根本不放她在眼里。
这边王熙凤也震惊于贾琏的厚脸皮,帕子掩住嘴,轻轻地也笑了起来:“丫头大胆,冲撞了琏二爷,二爷勿怪。”
“说的倒都是正理,有什么可怪她的?”贾琏登堂入室,直接便在王熙凤对面坐了下来!
平儿简直气急败坏,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把这不要脸的纨绔推进河里去!
偏偏玲珑这时忽然上来,准准地抓住了平儿的胳膊,暗暗用着力,直接把她拖出了亭子:
“这位妹妹是叫平儿吧?这小嘴儿,太会说话了!快来,咱们姐儿两个好生聊聊,你教教我,这些话都是怎么学会的?”
而贾琏的那个小厮便木桩子一般站在亭子外头,低着头,一动不动,就好像这里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王熙凤心里打了个突。
她不怕人厉害,她就怕不知道这人到底厉不厉害。
于是,她轻轻咳了一声。
贾琏坐在她对面,只觉得面前的美人儿越看越妩媚,越看越好看。
忽然听她咳了一声,顿时便觉自己的骨头都酥了半边!
咳都咳得这么好听,婉转娇脆,比家里最会唱歌的百灵都悦耳!
哎,要不说老太太和二婶还是疼自己的!
不然,这样美艳不可方物的佳人,必定比元春得宠!
哪里轮得到自己?!
贾琏看着凤姐儿,越看越爱,心里痒将上来,涎着脸往跟前凑:“大妹妹咳了一声,可是身子不爽快了?”
话音未落,忽然池塘上多了两只野鸭子,柳树梢上多了两只黄鹂,四只禽鸟一起大叫起来!
众人不禁都是一愣。
唯有王熙凤,作态的愣怔之中,还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