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哲微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趁现在桑田与织机还能卖个高价,尽快卖了吧,为父担心以后丝绸的生意也会像现在的棉布一样,很难再继续生存下去。
别看现在泰西人对丝绸的需求量依然不减,但当织造局与四海商行在国内销售棉布遇阻后,便会想着法子向海外兜售廉价的棉布,到时候你还会觉得丝绸依然畅销吗?”
见父亲已经说得如此直白了,方世鸿哪还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是,父亲,您说我们要不要想办法找四海商行购买这种新式的纺织工具?”
方从哲捋了捋胡须后,才慎重地说道:“虽说四海商行也是内廷的产业,但毕竟还是比不上织造局,得空你去找找都知监的王公公,看能否购买你说的纺织新工具,两者都能买到是很好,买不到也不可过度强求,得其一就已经很好,实在不行,就像现在的墨香阁一样,我们出资出人,依然只占四成股份!”
“是,父亲,若既不卖又不同意合作,孩儿该如何?”方世鸿壮着胆子问道。
方从哲沉默了片刻后回道:“先去试过了再说,若真如你所说,那就跟他们签订代理协议,负责浙江布政司的棉布销售,相信王公公还是能给你父亲这个面子的!”
“是,父亲,孩儿记住了!”方世鸿小心地回道。
看着离开的儿子,方从哲依然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思考着皇帝为何会将如此多的产业布局在湖广,尤其是其中的武昌府。
武昌府虽然没有像江东那样有运河沟通南北,但北有汉江贯穿整个湖广北部,南有湘江贯穿整个湖广南部,而沟通湖广东西的长江更是横亘在湖广中间,直通大海,水运跟江东一样也是十分的便利,能被适当倾斜也可以理解,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几乎顷尽全力。
皇帝除了在产业上扶持湖广,官员任用上也是比齐党更加重用楚党,楚党内阁有李长庚,六部有熊廷弼与袁世振,去年的状元更是选了来自湖广承天府的钱天锡,这可是湖广历史上不可多得的状元郎,上一个状元还要追溯到万历八年的张江陵之子张懋修,再之前就非常遥远了。
至于自己所在的浙党,虽然不至于像东林党那样被严厉镇压,但也没有过于的偏爱。
当今圣上虽然只有十八岁,但聪明英断,而且城府极深,很多事情都是谋定而后动,有时候甚至是提前几年就已经开始在布局,比如武昌府建设、大宁之战、下南洋、逼迫朝鲜签订《仁川条约》等大事。
除了这些已经被证实是提前布局的大事外,还有一些现在令他依然看不懂的布局,比如沈阳府归属都督府直管、皇家学院、大员岛禁岛、唐王世子与三位在京成年藩王的动作等。
有时候想想,兖州府的妖人叛乱,何其不是皇帝借了妖人的势,在派军平叛的同时,顺便铲除了威胁皇权的曲阜孔家与东南东林党人,若真是如此,皇帝的布局可真令人后怕,以一府之百姓来达成他的政治目的。
思虑良久后,方从哲仍不得其法,总结出来的结论一直都无法说服他自己,最后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