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到那时,所有人都会怀疑起殿下的能力与秉性,看,亲近殿下的宗亲七皇子,出游地方时为恶百姓;东宫主推力荐的封疆大吏,一个邓振贺损害民治,一个郑家彦卖官鬻爵,腐败吏治,如此一来,朝中上下,乃至天下人恐怕都会对殿下心有微词,这局,高明就高明在,无论殿下以何等妥当的方式善后,都将会落得个识人不明的骂名,这背后设局之人手段之缜密,心思之歹毒,真是不可不防呐!”
三言两语间便将今日所有事串联在一起,并推断出逻辑自洽的推断,卫学海的见识与眼力比之十年前更为老辣精湛了。
对于他这番分析,一旁的李明义也深以为然地赞同道:“邓振贺与郑家彦放任地方后,暗地里所行诸恶之事饶是我等都未能在今日前听到风声,但暗中之人却可掐着如此精准的时间透漏至殿下眼前,这说明……邓振贺与郑家彦暗中所行诸恶之事,这设局之人也曾有意为他二人堵过风声,只待时机合适时漏出,作以杀招使出。”
楚佑极面色微沉,有些无奈地说道:“二位所说所见,孤亦是心知肚明也,然,背后设局者之所以能如此轻松地将此局设成,主要责任也在于孤识人不明,用人不善。”
“孤确实错用了这邓振贺与郑家彦;身为长兄,也确实没能教导好顽劣的弟弟,虽说今日这局面是有心人刻意设计而为,但孤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听太子如此说,卫学海与李明义二人都感到有些欣慰,后者更是直言劝慰道:“殿下尚且年轻,偶有识人不明的疏漏也在所难免,更何况,即使是英明神武如陛下,也偶有被国之蠹虫蒙蔽诓骗的时候,殿下也无须将所有责任都揽于自身。”
卫学海紧跟着安慰道:“李阁老这话说的对,殿下万不可将所有过错揽于己身,现如今当务之重的要事,是该想破局之法才对。”
太子微微颔首,神情郑重道:“阁老与国公以为,这背后设局之人最有可能是谁呢?”
李明义与卫学海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道:“方才楼公公说阁会前找上邱旭的人是十皇子府上的梅公公,难不成这背后是十皇子……么?”
“二位都知道这事跟老十应该没关系。”太子笑着摆手道:“他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能有这能耐么?”
其实太子更想说的是就十皇子楚佑恒的出身与年龄,根本就没有设下此局的能力。
十皇子楚佑恒的生母只是当年被天子意外宠幸的宫女罢了,现如今也不过是个贵人而已,就楚佑恒的出身背景,就注定了他这辈子都是与皇位无缘的人,且他的年龄才堪堪到十岁,身边远无法聚集有分量的臣工为他谋事出力,所以若说今日针对东宫所设的谋局是十皇子楚佑恒的手笔,那未免有些天方夜谭了。
“老十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在这件事里,他的定位就与邱旭一样的,是被人当枪使了。”
太子楚佑极淡笑一声后,又说道:“照孤看,这背后设局之人,不止一个,又或者说不止一方势力。孤那些个好弟弟,可都是些不甘寂寞的人……”
闻听此言,卫学海与李明义二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了。
“既如此,殿下心中……可有怀疑人选?”
“孤以为,用件小事试探一二便知了。 ”
楚佑极眼眸发亮,声音平静道:“靖国公,明日后,孤需你向外释放出东宫欲保邓、郑二人的口风,如何把握这个尺度,想来你最是清楚不过了。”
太子只说了个开头,卫学海与李明义这两千年的狐狸便瞬间明白太子的打算了。
太子这是故意露出自身的破绽,想引蛇出洞。举例便是朝山间野路上丢出块肥肉,看哪只饿狗最为迫不及待地扑出来刁肉,方可知暗中狂吠来自何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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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李明义与卫学海瞬间读懂了自己的意思,楚佑极也很是欣慰地笑出了声,接着道:“此外,孤打算待会儿就去找父皇,将邓郑二人的事尽实详报,请父皇在三日内拿出圣裁。”
李明义与卫学海二人眼中的赞赏之色似要溢出,太子这话巧妙就巧妙在最后那句话了,第一时间将邓郑二人所犯之事详报给皇帝,可以说是完全表明了自己不偏袒的公正态度,但又请示皇帝在三日内给出圣裁决断,无非是太子想借着皇帝在思考如何处置邓、郑二人的三日内行抛饵钓鱼之举罢了。
心思这般活泛,机心如此深沉,这位年少的太子储君这不愧为少智近妖的盛名。
铁心拥护他的李明义与卫学海又如何不喜呢?
“另外,今日邱旭受人引导死咬七弟之事,倒是给了孤一个启发,孤打算让这背后设计之人自食恶果!他们不是想给孤安上一个放纵宗亲的恶名么?”太子楚佑极忽地坏笑起来:“那孤大可借题发挥,为防宗族内再有七弟这般顽劣未消的宗室损害皇族颜面,孤身为储君及众皇子的长兄,理应尽兄长之责,储君之务,即刻开办宗人学府,凡未婚宗室都应该以七皇子楚佑霄为鉴,多受皇族礼制教化,免得日后再作出如他那般逾距无状之举损害皇族体面之事,这……是不是也合情合理呢?”
李明义与卫学海又对视了一眼,彼此间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冒起的鸡皮疙瘩。
太子这一招借彼之矛还施彼身的借题发挥之计实在是太妙了!
倘因此真的成功开办了宗人学府,如今这些个未婚的皇子都将回到幼年时受士大夫管教,行动处处受限的时日中,如此一来,这些个背后有动作的皇子倒真的是自食恶果了。
此计,当真令卫学海与李明义拍手称快,心中也不由得赞叹起楚佑极这位太子储君的头脑实在是过于灵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