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杜敏英突然提及这事,李晔霖有些犯懵:“这……属下是想着他廖志严严格来说也算……”
“算咱们的人?”杜敏英摇头发笑:“他廖志严无党无派,虽与我这首辅亲近,但跟你李晔霖不同。”
“你就因为这帮他廖志严说话,确实有失妥当了。”
李晔霖讪讪道:“倒不全是这个原因,属下也确实认为廖大人的见解有些道理。东瀛方面是私藏了我天朝外逃逆犯没错,可人也立马表示要赔礼谢罪了,严格来说,这面子里子都给了,咱们身为天朝上国,难道不该有大国气度,予以谅解吗?”
见杜敏英不说话,李晔霖便趁热打铁,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另外,属下以为似镇国公那般凡遇事便欲动粗,以势压人的做法很是不妥,阁老也知道,我武曜一朝在过往岁月曾多次对外兴兵,同我天朝建交的番邦小国本就多有畏惧我天朝之势,常言道大国与外相交,理应遵从德化也,这么多年来,我武曜一朝与外重武力驯之,少以宽德示外以诚。长此以往,与外强势过头,未免伤我天朝礼仪之邦的清名呐……”
杜敏英忽地笑出声来,抬头看向李晔霖,神色认真道:“你呀,可别瞧不上人镇国公,人镇国公在阁内说的那些话,似你与廖志严这等以礼仪教化的读书人不爱听,可皇上却一定喜欢!况且,人镇国公说的话是对的。”
李晔霖面色微怔:“阁老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您老也认同镇国公提议施压东瀛,逼其交出孙敬等逆犯的主张?”
“晔霖啊,你还是把这事给看浅了。”杜敏英轻叹口气,语重心长道:“镇国公之所以强势提出让东瀛交出孙敬等逆犯的根本原因,是他镇国公心里清楚,一旦在孙敬这件事上我大宣碍于外交原因选择了退让,不再追究孙敬等外逃逆犯的罪责,这就会开一个坏头。”
“一旦开了这个坏头,日后我大宣境内只顾逐利的商贾之徒则必会效仿孙敬之流。这于国有害!”
“以皇上高瞻远瞩的眼界,岂会看不出这一弊端?镇国公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才强势表态,逼压东瀛方面交出孙敬等逆犯的主张!”
“所以老夫说,他镇国公这话你们这些常把德化挂于嘴边的读书人们不爱听,但皇上一定喜欢,且他说得也没问题。”
“现在,可懂?”
听罢杜敏英的高见,李晔霖只觉浑身战栗,满脸懊悔道:“也就是说……属下今儿个在阁中议此事时,驳斥镇国公的主张算是犯了大蠢了?那……属下往后在皇上心中的形象不是一落千丈了吗?”
咽了口唾沫后,李晔霖有些紧张地望向杜敏英:“阁老,可还有补救之法?”
“你用不着这般慌张。”杜敏英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就这么件事,皇上也不至于厌恶上你,只是你须谨记老夫的劝告,这件事,你勿再随意表态了。”
李晔霖深吸口气,心有余悸道:“阁老放心,经您一番教诲,属下万不敢再行莽撞之举了。”
夜幕悄然降临,偶有繁星点缀,看似是稀松平常的夜晚,但对于宣京官场而言,今夜,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
此时已临近戌时末,可李府后院内堂的烛光依旧通明。
被李明义紧急唤来一叙的赵嘉轩,身穿一件银灰长袍款款走来。
在堂屋主位上静坐的李明义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他连忙起身,正巧与跨门而入的赵嘉轩对上了眼。
“嘉轩,你可来了!”
见着赵嘉轩后,李明义笑容满脸地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赵嘉轩的手,“今儿个内阁发生的事,想来你也听说了。”
“这是自然。”赵嘉轩微微一笑,祝贺道:“我还没找着机会儿恭喜李公如愿登上次辅宝座呢!”
“害,看我这嘴,以后该改口喽,得叫您老一声李次辅,李阁老咧!”
“好了好了,你就别拿话打趣我这老头子了。”李明义拍拍他的手,笑道:“若没你那宛如神算的分析与推测,我这老头子还真没胆儿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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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侧位上的王裘笑呵呵地站起身来,很是感慨地说道:“老李这话说的对,他这回儿能成功坐上次辅宝座,你赵嘉轩的功劳最大!”
“您二老可别捧我!”赵嘉轩谦虚摆手,“我呀,这回儿就是瞎猫碰着死耗子了,纯是侥幸……”
“诶!”王裘笑着打断他:“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满朝上下能侥幸猜着皇上心思的人可不多,你嘉轩能猜准一回,就够了不得了!”
李明义连连点头:“老王这话说的中肯,嘉轩,你了不得。”
赵嘉轩呵呵一笑,打趣道:“当不得二老如此夸赞,您二老要再夸呀,我是真要飘喽!”
“飘不得飘不得……”王裘笑眯眯地将一杯刚倒好的茶递到赵嘉轩手中,“还有件正事正巧需要你这位神算子打打眼呢。”
李明义正了正脸色,“老王说的对,眼下正有件事需要嘉轩你出谋划策呢。”
赵嘉轩微微眯眼,试探问道:“二老要说的那件事,应是东瀛私藏外逃逆犯的事吧?”
王裘低笑道:“要不怎么说你赵嘉轩了不得呢,同你说什么话都是一点就透!”
“要我说,这事李阁老不必发表任何看法与意见。”赵嘉轩抬头看向身前的李明义,“您老……就跟着我那位好兄长靖国公的步子走,绝对错不了……”
闻听此言,李明义与王裘二人对视一眼,都呈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以我对我那位好兄长的了解,他绝对会在近期入宫探信的,他只要摸准了皇上的脉,做出的决定就差不了。阁老……可明白我的意思?”
此言一出,王裘与李明义二人眼中都绽放出明亮光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