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接近午时,候在府门外迎客的卫翎超,见许久没有人来,便准备调头回府主持寿宴,他本心心念念着自己那个长子能来参加自己的寿宴,可这临到开宴了,卫学海还迟迟未到,这让他感到痛心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失望。
“行了,这该到的宾客都到了,你还干杵在这作甚?”
吴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好似是他肚里的蛔虫般猜到了他的想法,出言讥讽道:“别等了,你那宝贝儿子不会来的!”
被吴氏点破了心思,卫翎超有些羞恼地横她一眼,看着吴氏那张因年龄增长而逐渐发黄的脸颊,他心中一阵恍惚,暗自神伤道:“当年为色宠妾,致使学海恨我至深,如今回头看,这一切都值得吗?兴许真是我做错了吧……”
……
临近卫府的中街东乡拐角处,一架素色的软顶车轿缓缓行进着,一对郎才女貌的年轻夫妇坐于轿内,此二人,便是卫学海夫妇。
按着丈夫那有些发颤的大手,楚馨瑶温柔的安抚道:“咱们这回去参加他的寿宴,就是为了扬眉吐气的,你无须紧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拉开轿帘后,卫学海看着逐渐熟悉起来的街道建筑,久远的记忆开始在脑海中浮现,他先是露出怀念的笑容,后又露出憎恶的冷眼,不知不觉间,那紧绷着的眼眶已经开始湿润起来了。
“扬眉吐气么?”
卫学海仰起头,将那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止住,口中吐出一道决绝的话语,“这番回来,我不为扬眉吐气,而是为与他彻底做个了解,绝了这段父子情分!”
闻听此言,楚馨瑶娇躯一震,双手紧紧握住丈夫的大手,面露急色道:“你莫要做傻事!众目睽睽之下,你难不成还要与他恩断义绝吗?他……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你若真这么做了,日后你该如何自处?光礼制与人伦的大旗,就能活生生把你压垮了!”
“馨瑶,你不懂!我没法原谅他!”卫学海如同要发狂的野兽般极力控制着自己将要爆发出的情绪,“我母亲死后,他纵容吴氏扒了我母亲的坟!我的娘亲……她……她尸骨无存啊!”
酸涩而又嘶哑的低吼声在轿中响起,楚馨瑶怔然原地,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所有人都想让我原谅他,跟我说什么礼制人伦为大,子不可逆父云云!可我卫学海何时有过父?”一道直钻人心肺的悲痛质问声问懵了楚馨瑶,红着眼眶的卫学海脸上涌出从未有过的坚定与决然,“自古以来只有父休子,从未有过子休父!那我卫学海便作这休父的千古第一人吧!”
振聋发聩的言语冲击着楚馨瑶的心灵,她娇躯颤抖着,一把将身旁的丈夫揽入怀中,不知怎的,一行热泪自她眼眶中缓缓流出,心,止不住的发疼……
“我母亲重病在床时,那个畜生,他竟带着一众烟花柳地的风尘女子,在我母亲面前行苟且之事……馨瑶,我母亲,是被他活活气死的啊!”
在妻子怀中的卫学海犹如一个崩溃的稚童般嚎啕大哭起来,此时的他像足一头受伤的野兽,在不停地咆哮发泄着,再无往日中那不可一世的天子近臣形象,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用这迟来的泪水倾诉着近十年来的所有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