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底下被逼的人多了去了,若都像他吴山这般联民造反,难不成朝廷都要轻纵?那这天下如何治理?”
卫学海嗖地站起身来,神情冷漠的说道:“这事不是你该掺和的,与其操心吴山的破事,你不如好好想想回京后如何面父。”
“你!”
穆尽川愤怒地跑到卫学海身前,一把提起了他的脖领子,“官逼民反,你这个钦差不想着惩治奸官恶吏,却想把这一切过错都怪在百姓身上,卫学海,你他妈这是当的哪门子钦差?!”
“穆公子!”
站在边上的沙东行看不下去了,一把冲上前拉开了穆尽川,严声提醒道,“卫大人乃是陛下亲任的钦差,你莫要僭越!”
“放开我!”
穆尽川宛若发狂的野猫般挣开了沙东行的束缚,再度伸手提拽起卫学海,“有我在,你们就不能妄动吴山!”
卫学海脸色发阴,怒目直视着穆尽川,“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威胁钦差,谁给你穆尽川的胆子?!”
“我不管!”
穆尽川眼眶发红,像是个耍赖胡闹的稚童般大声乱叫起来,“你们今天要是敢妄动吴山,我他吗就敢一头撞死在你们面前!”
卫学海愣住了,沙东行傻眼了,同时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这穆尽川分明是在耍泼啊!这吴山满打满算也就跟他相处了三天不到吧?到底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使得他如此?
他穆尽川可以耍泼不懂事,可身为“大人”的卫学海不能不懂事,见穆尽川激动至此,他不得不先冷静下来,暂时安抚着他的情绪。
“这样吧,让沙教头将吴山请进来,我们问问他本人的意思如何?”
闻听此言,穆尽川紧绷着的脸色稍缓,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见状,卫学海赶忙朝沙东行予以眼神示意,后者心领神会地转过身,吩咐邹永思将人带进来。
片刻后,手脚戴着镣铐的吴山被邹永思领了进来,当他看到穆尽川时,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只是还未等他张口与穆尽川说话,边上的邹永思就将他一脚踹翻在地,同时伸手指向坐在石凳上的卫学海,“这位乃是当今钦差,卫学海卫大人。”
在知了卫学海的身份后,吴山从穆尽川的眼神里得到了肯定,随即神色激动地朝卫学海叩首行礼,“罪民吴山,参见钦差大人!”
面对叩头行礼的吴山,卫学海依旧显得很平静,他伸手指向身边的穆尽川,缓缓开口道:“你的事我从他口中得知了。”说着,他脸色一变,厉声质问道:“就算事实真如你所言,你领民造反,劫狱放囚也是事实!”
“这你认是不认?”
吴山身躯一颤,咬着牙回道:“协领同乡反抗官府之事,罪民不敢否认,然若非官府联合星象派沆瀣一气,以权势相压,罪民绝不敢贸然造反!”
“罪民不求朝廷宽恕所犯之罪,但求钦差大人为我吴县乡亲百姓主持公道,严惩星象派,还我吴县一片青天!”
“罪民可死,求钦差大人饶过与我一同起事的乡亲兄弟们!”
闻听此言,卫学海与沙东行也陷入了沉默。
以吴山的表现和他们对星象派的了解来看,吴山曾言他与吴县百姓是被逼而反,这应当是事实。可就算知道吴山有苦衷,就能对他轻放吗?
要知道,他协众造反也是事实,如果只因为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而轻纵了他,日后有人效仿又当如何?朝廷法度岂不成了儿戏?
沉默良久后,卫学海叹了口气,转过头望向穆尽川,郑重出声道:“尽川,你先出去,我们有话要与吴山单独说。”
闻言,穆尽川皱起了眉,“不行,我留在这也不耽搁你们谈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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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你承诺,还吴县百姓们一个公道。这样你可满意了?”卫学海伸手敲击着石桌,再度开口道:“再说,你身无官职,这事本就不该你掺和。”
穆尽川面色一紧,有些纠结地看了吴山一眼,后者咬着唇朝他投以一个安心的眼神,穆尽川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庭院。
穆尽川离开后,卫学海松了口气,招手示意邹永思看好吴山,转过头望向沙东行,“咱两聊聊。”
沙东行没说话,跟着卫学海进了里屋。
“你什么看法?”一进屋内,卫学海就提着桌上的茶壶给自己与沙东行倒了杯茶,无比直接的询问沙东行的意见。
“这吴山是个汉子。”沙东行喝了口茶,忽地叹了口气,“可他也是为叶世安和星象派量身打造的黑锅。”
卫学海微眯着眼,面无表情的道:“你也听见他说的话了,他一心想着如何铲除星象派呢,让他去咬叶世安,他可乐意着呢。”
沙东行放下茶盏,有些意外地看了卫学海一眼,“大人想保他?”
“确如尽川所言,他罪不至死。”卫学海仰头看天,任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但若是放了他,开了这个口子,就会出乱子啊!”
沙东行盘玩着桌上的茶盏,沉默着没有说话。
“要不,将此事禀报给圣上?”纠结再三下,卫学海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其实在穆尽川跟他说完吴山的造反理由后,他就动了恻隐之心,对吴山同样抱有同情。
“可他是为叶世安量身打造的黑锅。”
“让他将吴县民变之事咬到叶世安头上便可,他的命……不是不能保。”
沙东行笑了,那笑容显得有些残忍,“黑锅,是不能再张嘴说话的。”
卫学海表情一怔,瞬间明白了沙东行的意思。
既然要将星象派谋逆之案办成铁案,那就不能有一丝疏漏,吴山这口黑锅,在发挥完他的作用后,就得闭嘴!
什么人会永远保住秘密?答案毋庸置疑……
注视着沙东行那双冷血到没有感情的眸子,卫学海心中泛起阵阵寒意,这,可能就是内监机真正可怕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