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刚才还利落地在屋里转圈圈,此刻却盖着厚被子躺在床上,颤颤巍巍地端着药碗,唉声叹气地对清阿公道:“你可算是来了,我以为你去山下赚钱赚得都不管寨里人死活了。”
清阿公哼了一声,“你的情况我早让我儿子来看过了,他虽然开药不怎么样,但是脉还是摸得准的。告诉你吧,你孙子上山采的药都是我指点的。”
佟阿公顿时明白了,把手里的药碗重重放在桌上,“好啊,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我就说这药怎么比往常苦这么多。”
“谁让你故意装病,一大把年纪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还来这种小儿把戏,活该你多喝几碗苦药汤。”
佟阿公不说话了,用眼瞪着阿立,直到把人从屋里瞪走,这才吞吞吐吐地道:“我这不是面子上下不来嘛。”
“面子重要还是儿孙们的前程重要?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些日子你也跟着下山去看了,我就问你,这赚钱的滋味它好不好?”
那当然是好啊,佟阿公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身下的褥子,硬邦邦的银子就藏在里面,他觉得每天躺在银子上面,睡觉都特别香。
但他心里还是很犹豫,“阿清,你说若这一步走错了,以后到了下面,先人会不会怪咱们?”
清阿公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管着祭祀,心里比谁都看重对祖先的承诺,但是咱们老了,既然看不到这路的尽头是什么,就不应拦着年轻人闯出去。”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稳妥的事情,我们待在寨子里,不是也要防着天降暴雨地龙翻身吗。”清阿公翻出佟阿公藏起来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咱们寨里的人大多不识字,先人们的事迹都是祖祖辈辈靠嘴巴讲给下一代,可是讲着讲着有多少就被忘了?不说孩子们了,就是咱们这一代,谁还记得多少自己祖父那时的事情。哪像山下的村子,人家有族谱,有大事记,多少代之前的事都能查出来。”
他又喝了一杯,接着道:“人家还有钱能够年年都祭祀祖先,搞得跟庙会似的热闹,让儿孙在喜庆中记住自己的根是哪里,你说咱们能做到吗?”
这话勾起了佟阿公心中最深的忧虑,他不禁沉思起来。
清阿公悄悄拎着顺来的酒葫芦出了门,对一直在门外偷听的阿立道:“你阿公这就算是同意下山了,不过明日你最好还是带着人过来求一求。”
阿立想到祖父那好面子的性格,瞬间秒懂,点头道:“您放心,明日我把全寨的青年都叫来。”
几日之后,寨子里举行了隆重的大祭,由于最近大伙儿都赚了些钱,所以这次的祭祀格外热闹,老人们抬起头望着晴空万里的蓝天,低下头看着疯跑在一起的孩子们,乐呵呵地道:“祖先保佑,好兆头啊,咱们今日就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