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婆媳(1 / 2)

楚韵 韩司遥 2571 字 2小时前

敲过了二更天,诚园周遭几乎是一片死寂,哪怕是细微的风声也荡然无存,空气中凝滞的可怖。就连打更的更夫将将路过,也是紧了紧衣裳,下意识地贴着对侧走。

可耳畔隐隐传来一阵凄厉的哀嚎声,他止不住往暗巷中望去,似乎又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旋即一个哆嗦,手中的灯笼也险些跌落在地。

常乐坊白日发生的事早已传至周遭的几个坊市。巡防营和衙役交代的话早已抛诸脑后。毕竟旁人要问起,常乐坊为何有说书先生自戕而亡,十数名百姓死于何故,难保不私下议论起茶楼里到底说了什么。这条暗巷里不说自戕的文墨先生,仅是活生生被踩死的百姓也不下十人。那可都是无辜冤死的百姓!

更夫念及此处,头皮一顿发麻,浑身僵硬,可眼睛仍是止不住往暗巷中瞥,生怕暗黢黢的里头钻出什么脏东西,他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马车?谁还敢深夜来诚园?”更夫喃喃自语,视线短暂被马车上悬着的亮光吸引去。

可车上并无动静,就连车夫的人影也不见一个。

他壮着胆子,硬逼自己走过去,提起灯笼探照一番,摸了摸车厢上的刻纹,自言自语道,“林府?倒也是,诚园出了这么大的事,该来看看。”

兴许是瞧见拴马的缰绳不够牢靠,更夫解下又重新系上去,本是好心之举,马儿无故打了个响鼻,撂起前蹄,骤然癫狂起来。

“唏律律!”

本就夜阑人静的坊市,突然响起的声音令更夫大惊失色,匆忙之下踢到脚边的灯笼,撒腿就要跑。

他在空荡荡的街上一路狂奔,身后的马车穷追不舍,不过是片刻,就将他撞翻在地,马蹄从他身上无情碾过,痛苦的哀嚎声刺破夜空。

常乐坊将将历经一场‘灾祸’,那些暗巷中枉死的百姓兴许怨愤难平。故此坊内的百姓今日回房较平素要早些,房门也是关得紧紧的,打定了主意,半夜里纵然听到什么怪叫、哀嚎也决计不能开门。

只不过,这声哀嚎仅此一次,就再不复响起。

诚园后院的灯火璀璨,房门紧闭。

吴兰亭恭恭谨谨地奉上茶,莞尔道,“兰亭惭愧,本该是儿媳登门向婆婆问安,又怎劳您深夜至此,常乐坊今日可不太平。”

“坐。”韦英接过茶后,转手置于桌案上,又拉着她坐下,抚摸着她的手背,宽慰道,“今日发生如此大事,兰亭吓坏了吧。”

说话间,她又觑了一眼身旁侍奉的如雪,眸色中略有不善。

吴兰亭并未领会,只抬眸看向她身旁的侍女,绵里藏针道,“婆婆的身子骨还未好利落,还得分出心神,为我夫妇二人操心,实在有愧。”

不过是换了个说辞,韦英禁足府中,于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秘密。可常乐坊之事虽牵扯尚书令府,但尚不至于令她能如此快地闻讯而来。缘由就只能是,尚书令已与她对质,或许文墨先生今日所谓是有这位婆婆的授意。

“我已失去明德,自然要将全身心思系于你夫妇二人身上,祈盼你二人子嗣绵延,为林府开枝散叶。”韦英一面说着,一面身子微微往后仰,垂眸审视吴兰亭小腹的情状,目色渐冷。

吴兰亭未有分毫躲避,语音稍有自责,“全怪儿媳不争气,辜负公公婆婆的期许。”

“你二人成婚也不过数月,后嗣一事,确也急不得。佛曰,随缘不变,不变随缘。一切还是顺其自然。”

“婆婆教诲,儿媳谨记。”

韦英抿唇一笑,又稍稍侧过身去,吩咐身后的侍女,“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些私房话要与兰亭说。”

如雪微微蹙眉,下意识地上前踱了两步,手背微不可察地碰触自家小姐的手臂。

方才林夫人的一举一动可都悉数落入她的眼中,自家小姐早已说过,她这婆婆迟迟未曾动手,就是期盼小姐能孕有那畜生的子嗣。既是未曾害喜,她这婆婆还不得下狠手?

吴兰亭心跳猛然加剧,斟酌一番后,稍稍稳了稳神,对如雪吩咐道,“你先带婆婆身边的侍女去前院喝盏热茶。”

“小姐~”

“嗯?”她略有不满地瞪了一眼如雪。

“是。”

待身边伺候的侍女退出屋子,韦英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盏,啜饮一口,“你夫妇二人自搬进诚园后,可曾同房?”

倒还真说起了私房话?面对着毫无预兆的发问,吴兰亭纵然已历人事,可提及这等房中之事仍出自本能的羞赧,但又夹杂几分失落,垂首道,“不···不曾。”

“你也不必紧张,我当真是来与你说些体己话。”韦英又反复强调了一遍,又闲叙起近日在府中的日常,“这阵子,我潜心礼佛,抄念佛经,心绪早已平和许多。”

吴兰亭半信半疑地颔首,“婆婆说的哪里话。只不过···儿媳不过是心有余悸。”

“故此,我送来一些亲手抄录的佛经,就放在前院,祈盼你夫妇二人平安顺遂,无灾无祸。”韦英说着又取下手腕上用小叶紫檀制的佛串,戴在她手上,“这是去积善寺请大师开过光的,很是灵验,望佛祖保佑你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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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的前后反差实在太大,令吴兰亭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诚信礼佛还真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性?要知道,自己可曾下毒毒害她母子二人的。纵然如此,她也能不计前嫌?

怔神间,佛串已在手腕上。

“儿媳谢过婆婆。”

“茶楼之事,我已知晓大概。想必,你已经知晓明礼的生母究竟是谁了。”

吴兰亭侧过身去,端坐着,稍稍点头,她到底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

“我不怪她。”韦英喉间一哽,眉睫顿时湿润,牵起她的双手,双眸目不转睛地注视她,将平生的苦楚娓娓道来,“曾经我也恨死了她,可如今回想起来,恨,又有何用呢?明礼虽记在我名下,可每每看见他···我···我就像看到长公主一般。直至明德···明德死后,我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长公主此生注定不能和你公公在一起,又未能光明正大地陪伴明礼左右,这何尝不是一种惩罚呢。倒是我着了相,恨了她半生,却疏于对明德的管教,以致他误入歧途。如今···如今他已身故,还望你切莫记恨他。长公主、你公公还有我,都希望你和明礼能相守一生,莫要重蹈我们的覆辙。”

如此殷切地关心,诚恳地悔过,令吴兰亭不禁晃神,她倒真是没有料到竟有这样的后续,呆怔了片刻,又掏出帕子,替韦英拭去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婆婆说的哪里话,儿媳与明礼虽已分府别住,可还会时常回林府向公公婆婆问安。往事已矣,还是莫要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兰亭,明礼他······”

吴兰亭见她支支吾吾的模样,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难不成她是有离间自己与林明礼的打算?

“婆婆若有教诲,不妨直言,儿媳自当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