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温融,清风如织。
这阵子四宜园的梨花正开的闹热,一团团一簇簇,挤地跟朵云似的。春风一展,花瓣如雨如雪,轻盈飘飞,落在行人的发上、肩上,迷人得不忍拂去。
林尽染携二女前来踏春,采苓和申越一路挎着食盒紧随其后,特地寻了一处凉亭落脚。
恰逢亭中正有人休憩,见他们一路走来,慌忙起身让座,略有惶然地躲至亭外。想要离去,却又伫立在原地,原因无他,林御史既是携两位夫人至四宜园赏春,保不齐还得当场作诗。何况听闻林御史为人和善,若是能得赏识一二,也算不虚此行。
先前说过此地,虽算不上皇家园林,但高低尊卑当下立判。此等方式‘让’座固然让林尽染这种现代人稍有不适,可现下无论至何处,皆是如此。
“夫君可有想好如何处置申越?”李时安觑了一眼正在摆盘的申越,见他面有动容,不由地一声轻笑。
“申越本就是大将军府的人,我又如何惩治他?”
“他本就是北境军出身,若是等父亲回京,得知他犯下如此大错,兴许连命都保不住。”
林尽染接过元瑶递来的糕点,侧过头去看他,“其实,我本无权处置你。我与你家小姐商量了几日,也就想到这等法子稍稍吓唬你,该让你提心吊胆一番。不过,这样委实便宜了你,既如此···再有数月,杨湜绾或要回一趟钱塘,你就亲自护送吧。若是她少了一根汗毛,你就提头来见。”
杨永信前几日来信,说是书院一事渐近尾声,当初承诺他共事香水生意,则需派人前去洽谈。杨湜绾倒真不至于亲自走这一遭,如今她事务繁杂,诸事还需她过眼方能办下去,既是在外头谈论此事,还需稍稍混淆视听。
申越面有诧然,可心中的大石终究是落了地,郑重其事地揖了一礼,道,“姑爷、小姐放心,申越定不负所托。”
元瑶手肘靠到石桌上,杏眼打量起林尽染,调侃道,“夫君这是打算撮合申越和绾儿呐?”
李时安不禁莞尔,“绾儿一门心思扑在生意上,哪还有闲情寻觅良人。不过,绾儿怕也不是申越心中的良人吧?”
元瑶向她皱了皱琼鼻,这话倒也不必说透,申越喜欢谁,众人皆心知肚明,即便有意撮合他和杨湜绾,怕也不会有结果。
申越讪然一笑,默然退至一旁。
亭外拂进来的风很轻,春日也还不算刺眼,很是舒适。若是这般安逸地过活,实在美妙。
元瑶弯眸一笑,既是提到杨湜绾,便说起近日的趣事,“说来也巧,妾身听绾儿说,她时常能在东市遇见林府那位大公子。”
毕竟不是在府内,尚不能直呼其名。不过林尽染与李时安知晓这位大公子是尚书令府的林明礼。前些时日已分府别住,就在常乐坊的诚园。
常乐坊虽毗邻东市,可堂堂尚书令府的大公子怎会出没在市井之地。东市的确有官眷或是大户小厮前去采买物什,但他还不至于亲自去吧?况且杨湜绾出没的地方可是香水铺子,林明礼纵使有心替吴兰亭采买香水,也不至于常常碰见。
林尽染微微一笑,“兴许是巧合吧?”
“巧不巧合,妾身不知道。不过重阳那日,大公子在芙蓉园内可有追问绾儿的芳名。”
听元瑶如此说来,李时安也骤生兴致,“先前也未听你和绾儿提起。”
杨湜绾的身份算是特殊,当下又替林府做事,若是得觅良人,林尽染等人倒也不会阻拦。偏若是有心之人故意接近,那就值得多加忖量了,尤其此人的身份格外特别。
元瑶侧过身,瞧见他略有微蹙的眉峰,开口解释,“夫君不必多虑,不过是提到绾儿,恰巧聊起此事。重阳那日,绾儿还说,若是与他为妾,倒不如去静心庵做个女和尚。”
林尽染默然点头,可神色依旧严肃,“我与林公子未有深交,不过他为人谦逊有礼是出了名的,又怎会行如此莽撞之举。”
如此说来倒真不是无的放矢,元瑶毕竟出身青楼,对问名这等小节未曾记挂在心。可譬如林尽染与李时安相见时,也仅仅是猜测她是李代远的幺女,却不敢真问其闺名。否则,六礼之中也不至于有‘问名’这么个环节,尤其是未出嫁的女子,对问名一事相当敏感。
平素杨湜绾皆是梳着高髻,以表嫁为人妇之意,可香水生意做得愈发红火,陈年旧事也被翻了出来。外界虽称她是杨夫人,可却实实在在地‘守活寡’,但碍于忌讳,即便有人觊觎,也真未敢登门求亲。
元瑶讪然地低下螓首,语音中略有自责道,“那日,大公子询问绾儿芳名,绾儿并未相告,是妾身玩笑间将她的芳名告知大公子。”
“好在绾儿未与你计较。不过,即使元瑶未曾透露给大公子,稍稍打听也能知晓绾儿的身份。”
元瑶面颊微红,抬首间向李时安投以一笑,以表谢意,此言何尝不是为她开脱呢。
林尽染指尖轻点着石桌,莞尔道,“我哪有责怪的意思。不过是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