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林明礼的语音不免拔高几分,唤道,“娘?娘!”
“椿萱并茂,棠棣同馨!?”
屋内传来一声轻哼,“呵,真是好生讽刺呐!”
韦氏的身影徐徐映在房门上,愈发的清晰,片刻后又渐渐淡去,良久方道,“既是拜完年,你夫妇二人也可宽心了,退下吧!”
“可···”林明礼稍稍往前踱了一小步,又倏然顿住,抿着嘴唇,未发一语。纵使韦氏并非他的生母,可方才如此冷淡又拒人千里之外的语音,实在令他心头一堵,难以宣泄。
吴兰亭微不可察地上前一小步,从他身后扽了扽衣袍,低声道,“今夜机会难得,难道你不想知道生母究竟是何人吗?”
林明礼心神一震,前些时日林尽染的话他自然是记在心里,可多番与其父交涉均是无果,如今就只能把希冀放在这位胞弟的娘亲身上。
他踌躇半晌,嘴唇翕张,“我与娘亲要说些私房话,你们先退下吧。”
门口的侍女互视一眼,欠身一礼,道,“公子切勿为难奴婢,未有老爷的允准,任何人不得与夫人交谈。刚刚公子予夫人拜年已然······”
“退下!”林明礼未等她二人话音落地,旋即暴喝一声。
“还···还请公子莫要为难奴婢。”
侍女垂首不敢再看这位大公子,毕竟他一向是谦恭有礼的模样,从未与人有半句重话,如今这番神态实在吓人。
“爹若问起,便悉数推托到我身上。元正我和夫人与娘亲说些私房话又有何妨?再不退下,我就只能在院内将你二人打死,你们也不愿因此丢掉性命吧?”
林明礼说罢便左右环顾,找了根还算粗壮的枯枝缓步走上前,面色一凛,沉声道,“出去,我还不想取你二人性命。若爹问起,只管说我的不是!”
“公子···”
可侍女刚想辩解两句,林明礼手中的枯枝已抽了上去,‘咔嚓’,枯枝应声而断,虽比不得杖刑,却仍有几分疼痛。
林明礼咬紧牙根,肃声道,“方才只是小树枝,再不出去,我只能去取来棍棒了!”
两名侍女抿住下唇,颇有些潸然泪下之状,但见公子确有去寻棍棒之状,急忙屈身一礼,匆匆退去。
院内霎时陷入沉寂,林明礼轻叩房门,却也不曾开口,只立于门前怔怔发愣。
“不曾想明礼也会有动手的时候,只可惜为娘未曾亲见。”
吴兰亭颊边含笑,缓步走上前,柔声道,“婆婆不知晓,前阵子夫君险些将兰亭掐死,您可得为儿媳做主。”
韦氏抬眸,审视门外的两道身影,唇角勾起一抹难言的笑意,又徐徐予自己斟了一盏茶,轻抿小口,不咸不淡地问询,“你夫妇二人还有何事,不妨直言。”
“我···我···”林明礼支支吾吾半晌,还是未能将心中的困惑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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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氏面上笑意更深,冷冷道,“方才明礼如此威风,怎在我面前露了怯?你何尝不知晓,我并非是你的生母。”
“我的确想向娘请教,明礼的生母究竟是何人?”
“你爹就不曾告诉你?”
“不曾?”
韦氏冷哼一声,“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这句话似是端端打在了林明礼的心头,令他的眸色顿时一沉,垂眸间是门上的铜锁,可这间屋子终归还有窗户,难不成娘就不能跃窗而出吗?定然是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她,或者她就未曾想逃脱出去。
房门上的身影看似黯然,可韦氏接下来的一番话真是令他紧紧贴住房门,生怕听漏了去。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就怕你不肯去。”
“娘,当真愿意告诉明礼?”
韦氏从袖中掏出一纸信笺,又拈着它置于白烛之上,眼见着烛火将其慢慢吞噬,直至松开双手,缓缓飘落在地,化成青灰。这一刹那,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你不是想知晓,你的娘亲是谁吗?”韦氏眸色似是有些呆滞,片刻后,方幽幽道,“明德棺椁中,有一纸书信,那是你娘亲留给你的。”
“什···什么?”林明礼恰似并未听清韦氏所言,又反复问道,“娘,你方才说什么?”
慢慢地,慢慢地,他只觉眼前的阴影逐步分裂成深浅大小的两个影子,又重叠成一个,屋内传来的跫音似是一步步踩踏在他的心头上,更觉压迫。
韦氏凄厉的一笑,一字一句蹦出口,“你娘曾留予你一纸书信,而这封书信被我藏在,明德的棺椁之中!若想知晓你娘究竟写了什么,大可去掘开明德的坟墓,撬开他的棺椁,一切自然真相大白。可明礼,你敢吗?”
如此骇人的言辞,有如九天落雷,惊得林明礼直直地倒坐在地上,韦氏此言几是在拿她的儿子作赌!他若是掘坟开棺,林氏满门的名声又该如何?可若是不再追问,万一这是娘亲留予他世上唯一的遗物,难不成就此长眠地底?
无怪韦氏会在淯阳时,就将林明德封入棺木。可这般的心思未免太歹毒了些。
“回去吧!”韦氏缓缓转过身去,朗声大笑,“哦,也对,你大可去问旁人,不过他们未必肯说出你的生母是谁!换言之,明礼啊明礼!你的娘亲就只能是我。”
吴兰亭怔在旁侧,久久未语,一阵寒风袭来才堪堪拉回她的心神,遂又咬住下唇,俯身搀起木楞的林明礼,蹒跚不稳地将他送回院子。
韦氏拧着眉头,凝视桌案上誊下的名录,喃喃念叨,“林靖澄,方珏清,林明礼·····我要你们一个个,都为明德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