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抿着红唇,似是有些慨叹,“话虽如此。这不,前几日清风来明月居寻妾身,打听大公子的下落。若非他自报家门,妾身又哪能识得?”
“清风前几日去过明月居?”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林御史的这首词如今读来,仍然令妾身动容。”说罢,温良又将柔情似水的目光投向屋内,语音中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清风于大公子的痴情又何尝不令人艳羡。”
说罢,温良的眸中噙着泪水,沉思良久才缓过神来,随即欠身一礼,幽幽道,“难为林御史能听妾身的一番感慨。前几日,妾身本意收留他在明月居,奈何这痴情人,连生死都不顾,许是听闻大公子在安乐居,清风即便是冒着触犯宵禁禁令也要去平康坊。终是为巡防营所擒,笞杖二十,昏死在坊外。”
温良的语音骤然一顿,涩然苦笑,稍稍整理思绪后,道,“唯一依靠的公子不日成婚,现下又被赶出尚书令府,当真是个苦命人!那日,妾身见他如此失魂落魄的离开明月居,实在于心不忍。次日寻去务本坊,见北街有百姓围观,这才将重伤的清风带回寒舍。奈何他执意要回到此处,称大公子若寻他不到,定会心急。妾身委实拗不过,只能将他送回。此事城中的济世堂的赖医师亦可作证。昨日清风的热病才退下,见他已无大碍,医师这才令妾身每日来予他上药。”
“这几日可有其他人至此?”
温良微微摇头,“未有,至少妾身陪伴左右时,不曾瞧见。”
林尽染稍稍蹙眉,只迟怔片刻,遂言道,“温掌柜虽为报案人,但当下所言终究是一面之词。不若先至府衙少坐片刻,待杜府尹勘察现场后,再做问询。”
“妾身静候林御史。”
温良倒未有想象中的愠怒,毕竟该交代的也已然言尽,若真有甚需额外盘问的,直接去明月居传唤便是,何须至府衙小坐。且话中说的还是静候林尽染来盘问,而非府尹杜子腾。
林尽染微微点头,心中暗忖,‘此人莫不是早已猜出我会单独问询他,果真是有趣。’
杜子腾挥挥手,吩咐衙役将温掌柜先送回府衙,好生看管。
木屋内的陈设简单,颇为素雅,且满屋一尘未染,看得出清风时常打扫房屋。里屋的窗台下置有一张书案,案上放着几册手书,看书名似是源于藏书阁的誊本。
林尽染只经过时瞥到一眼,纸上写的似是《洛神赋》,而在其下似是《清平调》······倒都是写绝色的诗赋。
紧跟着林尽染进屋的也仅有杜子腾与先前的仵作吕令史。
仵作俯下身子,从随行的木箱中取出工具,细细勘验。
等候的光阴,杜子腾在一旁说道,“染之,杜某赶至此处时,仅在屋外透过窗棂看上一眼,见清风躺在榻上,胸口插着匕首。想起你有这显现指印的手段,当下要不试试,吕令史既在场,他也能学学这等神技。”
屋内仅有吕令史在,杜子腾也就称林尽染为染之,若有旁人在场,还须得互称官职。
“还是将匕首取出,带回府衙去甄别。杜兄可有命人查访周遭的人家,有无察觉异样?”
“温良日间将清风送回此处时,周遭的几户人家在外务农,未能亲见。倒是方才去芙蓉园寻你,路过济世堂时,问过赖医师,这两日的确来此医治过清风。知晓他是尚书令府上的书童,很是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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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清风仅是个书童,可林明礼与他的关系,大街上随意揪住个百姓,也当知晓这书童的分量。
未多时,吕令史起身回道,“胸口这道是致命伤,生前也确遭杖笞,并无发现其他外伤。”
“那就先将清风的尸身带回府衙,彼时劳烦吕令史取出匕首,切勿碰触柄身。”
杜子腾默然少时,禁不住问道,“染之不再查查其他线索?”
林尽染白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杜兄才是京都府尹。这等命案自然由你来查,我怎能越俎代庖。至于指印之事,我与吕令史自会比对。”
说罢又拍了拍杜子腾的胳膊,附耳轻声道,“若真牵连尚书令,尽管将罪证送至我府上,染之定会在御前参他一本。”
杜子腾讪然一笑,揖手作礼,“染之可切莫责怪杜某。”
林尽染早前就将指印查案之法教予杜子腾,而杜子腾此番哪是让他来协助查案,分明就是拿他做挡箭牌的。毕竟众人皆会下意识地认为是林靖澄指使人杀害清风,其目的是为长子的婚事扫除障碍。若是追查下去,万一真牵连尚书令···杜子腾自诩可没这本事与他抗衡。
“罢了,这出戏染之可是替你唱了。”林尽染摆摆手,颇为不在意的模样,但缄默片刻又与杜子腾商议,“温良既已送去京都府衙,可否令染之审上一审?”
杜子腾听得微微有些怔住,“染之可是看出些端倪?”
“不曾。”林尽染轻叹一声,“既温良说要静候本御史,倒也可以听听他有何话要说。”
“也罢,杜某在府衙内静候染之。殿下在外也等了许久,染之且先随殿下回芙蓉园。”
林尽染稍稍颔首,在杜子腾的陪同下出了屋子。
“令殿下久等,还请恕罪。”
林尽染掀开车帘,径直坐于旁侧。
彼时三皇子正拧眉出了半天神,连他上了马车都未曾感知,嗓子刚想出声却又哽在咽喉,轻咳一声后,道,“清风之死可有眉目?”
“命案哪是朝夕就能断的。且先回芙蓉园罢,出来许久,莫要令客人久等。”
“染之所言极是。”三皇子勉强扯起一抹笑意,遂令车夫策马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