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白幡(1 / 2)

两三步就是一个,这个世界闹鬼的频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黎应晨窝在灌木丛里,借着掉落的火把看去,地上那一滩水痕呈现半透明状,猩红而粘稠。感觉十分邪异,却不像是血。

那小姑娘拽住她的胳膊,指着那一滩东西,拼命摇头。

不能碰的意思?黎应晨试探着打手势。

小姑娘点点头。她抿着嘴唇,挥手示意黎应晨退后一点,再退后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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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凝春的腿在打颤。

她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饥饿和恐惧让她的双腿无力支撑自己的体重。

事实上,几乎整个村子都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自从五年前的大地动之后,那些护着村子的仙人老爷们就消失了。天穹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那些骇人的邪祟鬼怪,像是潮水一样增殖,一夜之间遍布了整个世界。这座生养他们的大山,现在隐藏着无数扭曲可怖的怪物。离开村子,走个十余分钟,一不留神就会死无全尸。

所有远离村子的耕地都慢慢荒芜。存粮早就消耗殆尽,大家靠着村子周边的一小片田地供给口粮,再加上一些勇敢的青壮冒死出去打猎,就这样艰难度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村子周边还是安全的。

直到几天前,隔壁的柳阿公在地里割麦子,被邪祟扭断了脑袋。

大家绝望地发现,安全的区域正在慢慢缩小。邪祟在逐渐蚕食他们。

这样下去,整个村子都会变成一片死地。

通往山外面的路被邪祟封死了。几个月前,爹爹组织村里的青壮年,结伴去曾经的仙人洞府求助,再也没有回来过。

雪上加霜的是,娘亲病了。脑袋变得好热好热,身子也重的下不来床。

村长婆婆说,娘亲这是犯了热症,需要山里的一种草药来救。但是村子里的药草早在几年前就用完了。

白凝春今年十二岁。她趴在娘亲的身上哭了一整夜,第二天擦干眼泪,敲响了村长婆婆的门。她问清楚了那种草药长什么样子,背着背篓离开了村子。

奶奶在邪祟刚降临没多久就死了,爷爷也在断粮的时候饿死了。大人们都说爹爹回不来了。现在,如果娘亲也没了,那她是死是活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要救娘亲。

只是,刚出来转了没多久,就遇到了邪祟。

白凝春紧紧地盯着那一滩水痕,慢慢地向后一步一步退。直到撞到树上。

一滴不知名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颊。

她缓缓地抬起头。

在她的头顶,一个被吊起来的人正在直勾勾地盯着她。他的脖颈被抻到半人多高,极致的瘦长,扭曲的面容被绳索勒到青紫,嘴角咧到耳根,不正常地笑着,眼角流着血泪。透明粘稠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滴落,砸在小姑娘的脸颊上。

滴答。

在那一瞬间,白凝春的脸上只余下了恐惧到极致的绝望。她张嘴,啊……啊了两下,陡然升高了音调,喊:“快跑!!!!”

破音的稚嫩嗓声,穿透了夜幕下的丛林。

白凝春大脑一片空白,心脏抽的紧紧的。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本以为能觉得是个解脱,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好想娘亲,娘亲之后怎么办呢?大家之后怎么办呢?她不想变成这样的邪祟,去祸害其它乡亲。但是她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一点也没了。

为什么这世道会变成这样呢?村子里世世代代本分种地耕田,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怎么就会这样呢?

谁能来救救我们?

吊死鬼的脖子越伸越长,慢慢弯下来,畸形的笑脸凑到了白凝春的脸颊边。巨大的恐惧抓住了白凝春整个人。她筛糠似的抖着,崩溃般地尖叫出声。是控制不住,也是为了吸引祂的注意力。

既然自己已经走不了了,那边的姐姐要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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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应晨毫不犹豫地扬手,一把拽住了尖叫中的小姑娘。

针女!

下一秒,一个瘦高地身影破空而出,从道路另一端直冲而来,针芒如暴雨般狂突直落,纷杂地刺向吊死鬼!

吊死鬼猝不及防,凄厉地惨叫出声。被绳子套死的脖颈蓦然伸长,畸形地扭曲起来,缠上了针女。

黎应晨一下就明白了系统所说的【战斗系统】是个什么意思。在两个邪祟对上的瞬间,她的面前出现了两个选项——【自动战斗】和【手动操作】。

手动操作需要使用特殊指令,而自动战斗就是不干涉,任由针女和吊死鬼作战,类似于召唤物。

黎应晨自小胆大,热爱冒险,却是那种“大胆下决策,谨慎做行动”的性格,并不乐意作死。现在情况紧急,摸不清这个“特殊指令”是什么东西,她观察一下针女自己未落下风,就由针女自动战斗了。

针女浑身是针,吊死鬼的脖颈扎在了她周身的针上,黏液和鲜血四处飞溅。针女暴起时速度成倍提升,如疯似魔,手中的长针一次次向着吊死鬼的眼睛中戳去,飞溅的血肉和汁液喷的四处都是,黎应晨“咿恶”一声,拉着那小姑娘躲远了一点。

白凝春已经看呆了。她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止住,口唇微张,呆滞地看着面前疯狂的景象。她好像还没从“死定了”的状态回过神来,呆滞半晌,近乎惶恐地回头,看向黎应晨。

幽幽鬼火下,黎应晨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谢谢你的提醒。”

白凝春一下打了个激灵。

这是怎么回事,闻所未闻,怎么会有人能够指挥邪祟!就连五年之前消失的那些仙人老爷们,也没有人有过这样的本事啊!

这姐姐是神女吧!一定是吧!

白凝春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腿,好痛,还活着。

还活着……

还活着!还可以回去找娘亲,说不定还可以去救娘亲,说不定还可以等到爹爹回来!这一刻白凝春才明白,活着也许并不好过,但是只要活着就代表无数的可能性。她有这么多这么多想要做的事!爹爹失踪,娘亲生病,一个人独行在丛林里的恐惧与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白凝春的眼泪一下子决堤了,大声地嚎啕一声,又生生止住。

“对不起…谢谢…对不起对不起,谢谢大姐姐,谢谢你救了我,我……”

她拼命地擦着眼泪,努力控制着抽噎,死死地拽着黎应晨的衣角。

怎么哭的更厉害了!黎应晨哭笑不得,她一直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相处,只能有点不知所措地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啦没事啦,安全了。别哭啦。”

顿了顿,指一指那边的战场,补了一句:

“……呃,看着也是看,吃点什么不?”

白凝春:“…………”

怎、怎么跟看戏吃零嘴儿一样啊。怎么会有人一点都不害怕!白凝春被那边飞溅的血肉吓得发抖,懵懵懂懂,有种严重的不真实感。但是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声,让她下意识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黎应晨没见过这么好哄的小姑娘,如获大赦,从包裹里掏了一包牛舌饼。拆开油纸包,自己一个,小姑娘一个。

白凝春盯着那雪白的糕点,看的眼睛都直了,一时间甚至都忘了面前打成一团的两个邪祟,贪婪地吸着糕点的香气,唾液止不住地分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