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萧离的意思，固守凉州。几十万大军，全屯在凉州城内，等他归来。金奢狸也是这样做的，但此一时彼一时也。博毅大军已到，若放入城中，凉州城怎容得下八十万大军。若是让他们驻扎城外，秦岭大营就会被图鲁奇剿灭。那个时候若大开城门，出城援助，等于陷自己于被动。

金奢狸做了个大胆的决定，陈兵城外，主动出击。即便知道这是明善的坐收渔利之计，但无可奈何。她若是图鲁奇，也是一样的选择。大军在外，首要的便是有立足之地。立足之地只能用命去换，否则是不会安心的。这不是谨慎，而是行军打仗，先算生死存亡，才能谈胜负输赢。

城门开，大军出，凉州骑隐藏在西面山间，随时作为骑兵冲击战场。

金奢狸心里有点小激动，她从未指挥过如此大规模作战。手下雄兵八十万，她甚至想过，以此踏平天下山河。

军队结成方阵开出城外。

花惜内心不安，战争对她来讲是很陌生的。

“我猜的没错吧，大军出城，一战就能消耗殆尽。武威侯留下的那点家底儿，是你和萧念唯一的依靠……”

莫雨修坐在轮椅上，一切尽如自己所料的样子。

花惜冷哼道：“你的话我不会再信，我会派人送你去太平镇，自此以后你我之间再无恩怨，你与萧离再无情谊……”

莫雨修说：“我知道，只是善意的提醒。金奢狸者，虽然是个女人，但心计深沉，城府在胸，许多男子也比不上。我只是想让你提防。可无害人心，要有防人意。天下纷乱，终会有个结局，我惯时事变化，这天下终究还是姓萧的。”

花惜冷笑：“在坊城的时候，我弟弟极力主张来凉州。他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无论怎么样，我和金奢狸都算是一家人，萧满和萧念都是兄弟。或有争夺，但不至于刀兵相见……”

“皇权至上，哪有亲情可言……”

“那是你们。”花惜说：“不是我们。”

莫雨修沉吟不语，看着花惜身后的两个孩子。红月娇小可爱，长大后容颜肯定胜过南风。萧念还是那样，一个男孩子，却有着几分娇媚。

莫雨修问红月：“你喜欢萧满哥哥么？”

红月说：“是哥哥，当然喜欢。不过他不喜欢和我们玩儿。”

莫雨修拿出一个圆形坠子似的东西：“你把这个给他，他就会喜欢和你们玩儿了。”

花惜看在眼里：“我这就找人，送你去太平镇。此后一别两宽，全当陌路吧。”

莫雨修只是一笑，但笑的苦涩。他经营数年，如今落到这般下场。反观萧离，什么也没做，娇妻美妾，有儿有女。只要想，随时能把天下握在手中。

奋斗和命运比起来，就像蚂蚁望着苍天的无奈。

花惜带着两个孩子，没走出多远，就看到阿满从城墙上走下来，就喊道：“阿满，回王府。”

萧满很喜欢这个姨娘，因为她太漂亮了。男人，无论多大多小，喜欢美女的心都是一样的。

红月走过去，拿出莫雨修送的坠子：“阿满哥哥，送给你。”

阿满接过来，心想这玩意儿肯定是在街上买的，圆形的吊坠，金镶玉的做工，珍珠那般大小。虽精巧，却也很一般。可他还是挂在了脖子上，他喜欢这个妹妹。然后他就看到了莫雨修。

他见过这个人，在皇宫的时候。他未必是仇人，但一定是敌人。

花惜说：“走吧，我们回王府。外面越来越乱，以后就不要随意出府了。”

阿满说：“你们先回，我还要去找母亲说点儿事。”

花惜说：“我跟你一起。”

“不用，这里是凉州。不街面上的护卫，暗中浮光族的高手就有数百。这个城和王府是一样安全的……”

花惜心想：金奢狸的孩子，确实有王者气质。再看看萧念，跟人家比起来，就是个啥也不是。

莫雨修推动轮椅，两只手磨出了老茧。他还有豪迈的心，但残疾的身体是一种打击。他恨萧离，为何不杀了他，而是把他变成了残废。有时候，让人活着，也是一种残忍。

突然有人抓住椅背，推着他前行。

“我来帮你！”是阿满。

莫雨修看到他胸前挂着的坠子，笑说：“不敢，你是未来天下之主，我没有这个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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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满说：“真是奇怪，我都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你怎么看得到的。”

莫雨修说：“因为我了解你父亲，如果让他选一个人登上大位，那人一定是你。”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他还很年轻。”

莫雨修笑：“他若有心，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事。当年天授帝死，我跟他提起来过。那时他若有意大位，也许今天，我们还是朋友……”

阿满一转，推着莫雨修从大街转入小巷。

“如果是真朋友，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会是朋友，可你现在是他的敌人。我不是很明白，花惜姨娘为什么要收留你。难道女人都是心软和愚蠢的么……”

“是，我只见过一个女人不是这样，她……”

喉间一凉，莫雨修说不出话来。

阿满看着匕首上的血，心里毫无惧意。

“敌人就是敌人，即便可能成为朋友，也不值得期待。”

莫雨修至死都不相信，自己会死在一个孩子手中。

可阿满不是个一般的孩子……

阿满做的隐秘，无人发现。但瞒不过南风，她一直注意着阿满。因为萧离说过，这孩子是关键时候唯一的底牌。

南风很震惊，她在阿满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金奢狸布阵完毕，大军成弯月之势。月的两端薄弱，但距离城墙最近，依靠城上强弓硬弩守护。中间向外凸出，离城墙最远，也是接战正面。如果抵挡不住骑兵突击，则迅速后收，两端合拢，成为聚歼的阵型。被困之敌若想突围，只能后撤。但金奢狸已经安排了来去如风的凉州骑。

她很满意自己的布置，等于在凉州城外，又筑了一座城。图鲁奇要么硬攻，要么对峙。硬攻他没有优势，对峙他更没有优势。

金奢狸倒是给他想了一个好的去处，越过三百里戈壁，那里有铁门关。拿下铁门关，足以让草原数十万精兵有个落脚的地方。她想知道：到时候明善会怎么样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