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好友被人溺杀于宁王府南湖中。”
“何人。”
“兵马司游明游大人。”
“证据。”
昭昭拿起那半块玉佩:“小人好友尸体中有此玉佩的另一半,二者可合一。此乃游大人的贴身之物,溺杀小人好友时玉碎,一半随着尸体沉塘,一半……”
她顿了顿,把那玉佩推到修逸面前:“世子爷,明天我就要去敲登闻鼓,剩下的时间怕是不够你派人把这东西塞进游府了。”
修逸不急不慌:“从他府里搜出什么东西,由我说的算。”
昭昭失笑,权贵想给人叩帽子真是简单。
“游明为何要害你好友。”
“此事小人不甚知晓。但隐约晓得小人好友是游大人安插在七殿下身边的棋,为的就是探听情报。”昭昭指着那堆华贵首饰,“小人好友确实得了七殿下青睐,也因此暗生情愫,不肯向游大人吐露消息。游大人恼怒,借着宁王妃寿宴当日宾客无数,浑水摸鱼杀了小人好友。”
“只是如此吗。”修逸从地上乱糟糟的宣纸中找出仿写好的书信,轻笑道:“本官却得了几封书信,皆是游大人的手笔。虽不知他去信给谁,但商量的事宜确是暗杀皇子——其罪当诛。”
他把书信递给昭昭,还附上了游明平时写的公文,竟仿得一模一样,昭昭瞧不出任何差别。
昭昭也跟着笑了:“巧了,游大人也给小人好友写过令纸,正是这副字迹。可惜信找不到了,世子爷,你帮忙找找?”
修逸从地上抽出一张泛黄的做旧宣纸,提笔沾墨,几笔就写好了游明指使妓女打探消息、毒害皇子的证据。
他搁了笔,欣赏自己仿写的字迹,叹道:“游大人,可惜了。”
昭昭瞧着他精致贵气的眉眼,心中不由嘲道,这长得漂亮的畜生哪怕作奸犯科也这么不尘不垢,任是无情也动人。
“谁的字迹你都会仿?”
修逸抬眼看向她,带了点散漫和戏谑:“丑的仿不来。”
虽未点明,但昭昭晓得他是在笑话自己。她不甘示弱地顶回去:“上次你让何必拿给我看的两页字,我知道其中有一页是你写的。”
修逸示意她继续说。
“你写的不如另一个人的好看。”
昭昭不知道两页都是修逸写的。
修逸轻轻笑了,懒得点破。
他忽然用左手攥住了昭昭的手腕。
昭昭像只孤僻的猫,从来不和人有太近的触碰,哪怕是窈娘也一样。修逸的手像是温润的玉,但昭昭受不起,她像被踩了尾巴似地甩开他的手,冷脸道:“做什么?”
修逸不答,把左手又放上她的手腕,再次被重重甩开。
昭昭知道自己命贱,可她受不得一星半点的冒犯,忍不住怒了。
她正要骂几句,却听修逸开口了:“感觉到了吗。”
语气平淡至极,像潭死水。
昭昭怒气顿时消了:“感觉到什么?”
修逸再次把左手搭上她的手腕,指节微动,攥了攥,力道轻得像在抚摸小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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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力气。”修逸道。
昭昭觉得莫名其妙:“你用点力不行?”
修逸轻轻笑了:“我用力了。”他拉起衣袖,把左手手腕露给昭昭看,如玉般肌肤上有道丑陋的疤痕,“但于事无补。”
他无悲无喜地说:“手筋断了。”
昭昭空了一瞬:“……为什么?”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修逸云淡风轻,仿佛已经死在多年前,“带了一队人绕到敌军后阵,想斩他们主帅的头……被抓住了,跟我去的人都死了。我原本也要死,但有蛮子认出了我的身份,严刑逼供。后来逃出来了,手却废了。”
“你……”昭昭的语气柔下去,却说不出半个字。
两人静下去,昭昭想安慰几句,却听修逸继续说:“我不值得同情,也不需要怜悯。我只是想告诉你——”
他用左手拿起笔,在宣纸上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我是个左撇子。左手用剑,左手握笔,十几年的习惯一时改过不容易。”
昭昭的目光随着修逸的笔尖移动,忽然被他点了点额头。
修逸示意她看墙上的一幅字,有些得意地说:“那是我十三岁写的,如何?是不是比你上次说丑的那页要好?”
……说来说去,昭昭以为他要说什么呢。
他竟然只是惦记着上次昭昭有意作弄他的小事。
昭昭笑着看向他,竟觉得看不懂这人。前一刻还在罗织罪名,熟练严密得让人心悸。下一刻就像个小孩儿似的,用一堆解释想为自己扳回一城。
他真无聊。昭昭想。
她又不懂字,也没什么酸腐的文癖,更不会像窈娘一样,因为谁谁谁会吟风颂雅就心生仰慕。
话已说尽,昭昭起身告退。
修逸却道:“你去角窗看看。”
昭昭走到角窗边,微微隙开一条缝,往下看了一眼。
只见天地间暴雨如注,湖上怒涛恶浪,原本她来时踩的石路已经被淹了个彻彻底底。
“你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