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洛阳城。
作为万历皇帝最为宠爱的儿子,福王朱常洵无论是大婚耗费,亦或者是出京就藩的待遇,都远超寻常宗室亲王。
为了给福王朱常洵营建王府,一向贪财吝啬的万历皇帝自掏腰包,于内帑额外拨银三十万两,耗时数年方才修建完成。
竣工之后的福王府几乎占据了洛阳城将近一半的面积,城中诸多署衙也是为王府让步,重新选址搬迁。
放眼洛阳城乃至整个河南布政司,作为神宗皇帝亲子的福王朱常洵都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有司官员皆是对其敬而远之,不敢轻易得罪。
但是随着新帝继位,于六宫执掌数十年岁月的郑贵妃跌下神坛,河南官员对福王朱常洵的态度便逐渐变得暧昧起来,不再如往常那般听之任之。
尤其是前段时日,听闻天子在奉天门外哗变之后,令郑贵妃迁居仁寿宫养老,正式搬离了居住数十年之久的翊坤宫之后,前来拜会福王的官员便是越来越少,甚至连不少消息灵通的商人们都主动减少了来往。
这人情冷暖的明显变化,令原本脾气还算"温和"的福王朱常洵也随之暴戾起来,连带着王府上下都是阴云蔽日,气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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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但始终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朱常洵索性披着一件长袍,百无聊赖的于床榻起身,召集府中的乐手婢女,无所事事的欣赏起早已有些视觉疲劳的歌舞。
在朱常洵身旁,睡眼惺忪的老太监躬身而立,努力克制着汹涌的睡意,不时与身旁福王说着三两句闲话。
眼下朱常洵心情不佳,就算他这位王府太监也不敢轻易怠慢了。
兴许是宫殿内的气氛过于冷凝,宫殿中几名舞女在过于紧张之下,早已烂熟于心的动作竟是出现了差错,在一声惊呼中跌倒在地。
顷刻间,悦耳的丝竹管乐之声便是戛然而止,大汗淋漓的乐手及婢女们顾不得许多,赶忙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小心翼翼的望着上首的福王朱常洵。
"换了换了,都看过多少遍了,没意思!"见状,福王朱常洵倒是罕见的没有大发雷霆,而是在众人如释重负的眼神中挥了挥手,意兴阑珊的瘫软在身后的王位。
"殿下,奴婢日后定会派人严加管教这群宫娥舞女.."随着宫殿中的乐手婢女们鱼贯而出,一旁的老太监便是强行自满是褶皱的脸上挤出一抹谄笑,主动上前保证道。
"这都是小事.."闻听身旁心腹太监的低语,心不在焉的福王朱常洵只是点了点头,并无太大的反应,其因为肥胖而显得狭小的眼睛,略有些茫然的盯着外间的茫茫夜色。
对于福王朱常洵心情如此低沉的原因,终日陪伴在其身旁的老太监自是一清二楚,不由得轻叹了口气,略有些无奈的开口劝谏道:"殿下宽心,那代王朱鼐钧被废为庶人乃是其咎由自取.."
"您可是神宗皇帝亲子,地位非同寻常,纵然是紫禁城中的小皇帝也不敢冒犯您..."
自从两三天前,现任代王朱鼐钧因"失察"之责,被天子废为"庶人"的消息传回河南洛阳之后,一向桀骜不驯的福王朱常洵便是有些茶饭不思,心事重重。
而河南有司官员耐人寻味的态度,更是狠狠刺激到了福王本就敏感和脆弱的内心。
"不敢冒犯本王?"闻声,福王朱常洵好似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瞬间激动起来,脸上的肥肉因为过于激动都是在微微颤抖,盯着紫禁城所在的方向不断咆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