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主祭祀。
尽管天气不佳,低垂的穹顶乌云密布,湿润的空气中充斥着若有若无的蒙蒙细雨,但随着张家口堡的城门开启,仍有不少百姓携家带口前往城外祭祖。
年关将至,本就以富庶见长的张家口堡愈发喧嚣,城中青石砖板街道上尽是熙熙攘攘的贩夫走卒,各式各样的呼喝声不绝于耳。
每年的这个时候,随着城墙脚下陆陆续续出现因饥寒交迫而死的流民乞丐之后,城中以"范家"为首的豪商们便会共同出资,于城外设厂施粥,赈济灾民。
但今年不知何故,于张家口堡乃至整个宣府镇都声名显赫的范永斗,范大财主却是好似将此事完全忘在了脑后,并且几乎将城池西北角连成一片的府邸大门紧闭,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
除此之外,范府外还出现不少手持棍棒,于周遭默默梭巡的家丁,凡有百姓靠近,便会遭其驱逐,态度很是蛮横。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城中其余几家富绅豪商也是这般作态,不仅无故将府中"安保措施"提高了数倍不止,甚至连城中平稳的粮价,也在近些天逐渐呈现了上涨的趋势。
对此,张家口堡城中的兵备道衙门却是不闻不问,好似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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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何至于这般风声鹤唳?"
范府深处的书房中,脸上残存着一抹红润的范三拔狞笑着将眼前酒盅一饮而尽之后,略有些不解的朝着自己父亲问道。
他这两天虽是闭门不出,终日与李永芳带来的那两名"朝鲜侍妾"厮混,但对于城中剑拔弩张的局势也有所耳闻,更清楚这一切的背后,定然是自己父亲的手笔。
"风声鹤唳?"望着眼前长子那张,因男欢女爱过后而略显涨红的脸庞,范永斗眉头不由得一皱,心中涌现些许不满。
大同城中的代世子视财如命且胆大包天,就连他都下令城中旅蒙商人暂且行事,足以侧面印证事情的严重性。
不管朝廷是否会顺藤摸瓜一查到底,他提前做好安排,终究是有备无患。
"李永芳那汉奸,还没走?"犹豫片刻,范永斗终是没有将心中担忧告知自己的长子,转而换了一个话题。
自李永芳不战而降,主动将抚顺献给了努尔哈赤之后,朝廷便是将其列为头号"汉奸",开出的赏格仅次于老酋努尔哈赤。
财帛动人心。
这张家口堡虽然早已处于他们城中几位豪商的控制之中,但因为人多眼杂的缘故,每次李永芳都要乔装打扮之后才敢进城,并且至多停留个两三日,便匆匆返回辽东,以免走漏风声。
可这一次,李永芳却是迟迟没有表露出离开的意思。
"不仅没走,儿子瞧其模样,怕是打算常住了。"提及此事,范三拔因沉迷酒色而导致有些病态白皙的脸上也呈现些许不满。
以他们范家的财力,自是不在乎李永芳每天花天酒地,醉情声色,但李永芳却时常在酒醉之后喧宾夺主,对他们父子"颐指气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