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六,月色如钩。
入夜之后的紫禁城万籁俱寂,宫门早已落锁多时,但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却在经过了一系列复杂的手续后,重新迈进了皇城中。
奉天门内,早已接到禀报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已是等候多时,眼见得骆思恭大步朝着自己走来,不由得主动迎了上去,并且低声道:"指挥使深夜叩阙,所为何事?"
司礼监掌印作为天子大伴,同时还兼着提督东厂的差事,理应是骆思恭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的顶头上司,但面对着王安的问询,骆思恭在犹豫片刻,却是没有选择如实告知,而是面露难色的摇了摇头,涩声道:"还请王公公见谅.."
闻言,对朱由校忠心耿耿的老太监倒没有因此动怒,只是深深瞧了一眼身旁的锦衣卫指挥使,旋即便是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他虽然与骆思恭共事不久,但也清楚这位指挥使心思细腻,为人稳重,并非不知轻重之人,不然焉能执掌锦衣卫二十余年。
眼下这骆思恭不惜深夜叩阙,也要进宫面圣,定然有要事禀报,并且极有可能与那些谋逆的勋贵有关。
"多谢公公理解。"
一声低喃过后,骆思恭便是加快脚步,跟在司礼监掌印的身后,朝着位于内廷的乾清宫而去,但其炯炯有神的眸子却是微微有些恍惚。
早在洪武年间,被太祖高皇帝分封于大明各地的宗室藩王们便多有不法行为,似巧取豪夺,欺压百姓等行径常有发生。
成祖朱棣靖难之后,朝廷虽是进一步加强了对宗室藩王的看管,但对于其在地方上的"暴行"却是采取了作壁上观的态度,除非惹得天怒人怨,朝廷才会过问,否则一般都是不予理睬。
毕竟,这些宗室藩王表现的越不堪,对朝廷中枢的威胁越小,朝廷自是不会多管闲事。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宗室藩王于地方肆意而为,草芥人命终究是在间接啃食大明国本,锦衣卫常有关注。
可骆思恭怎么都没有料到,如今居然有与国同休的宗室藩王直接啃食大明国本,视朝廷三番五次强调的律法如废纸。
...
...
"免礼平身。"
不待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叩首问安,朱由校清冷的声音便于幽静的暖阁内响起。
"爱卿深夜叩阙所为何事?"
借着桌案上的烛火,朱由校敏锐观瞧到眼前心腹隐晦不定的脸色,心中不免涌现了些许紧张。
"还请陛下,屏退左右。"迎着朱由校略显紧张的注视,骆思恭并未即刻回禀,而是表情凝重的环顾左右。
咕噜。
话音刚落,司礼监掌印便是吞咽了一口唾沫,满是褶皱的老脸上露出些许错愕之色。
刚刚在来的路上,他便问过骆思恭深夜叩阙的原因,却不曾在见到天子之后,骆思恭仍然心存顾忌。
"大伴,"同样是始料未及的天子在错愕片刻过后,便是朝着身旁的王安轻轻点了点头,同时不自觉挺直了腰板,脸上涌现了一抹认真。
几个呼吸过后,在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中,乾清宫暖阁人去楼空,只剩下大明天子朱由校及老太监王安,目光炯炯的盯着如临大敌的锦衣卫指挥使。
"敢叫陛下知晓,臣近些时日梳理恭顺侯吴汝胤及成国公朱纯臣谋逆一案,又有新的发现。"
"臣在恭顺侯吴汝胤府中发现了大量与旅蒙商人往来的书信,其中内容虽是平平无奇,但却时常提及大同。"
一边说着,骆思恭便从怀中掏出几封皱皱巴巴的书信,从其微微有些发黄的信纸来看,估摸着已是有了一段时间。
"哪?!"心情过于激动之下,朱由校的声音竟是微微颤抖,身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早已目瞪口呆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