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乾清宫暖阁,气氛犹如冰雪般冷凝。
下月才要年满十六的朱由校,并没有像外人所想象的不知所措,而是默默立于半开的窗柩旁,望着外间的茫茫夜色,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自从两炷香前,奉天门值守侍卫来报,声称京师街道上有火光出现后,朱由校便不顾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的反对,执意换上了一阵甲胄,并下旨令掌管"腾骧四卫"的黄得功按计划行事,旋即便一直待在窗柩旁沉思。
勋贵不甘束手就擒,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就连今夜的"哗变",他也有些"默许"的意思。
毕竟他想快刀斩乱麻的收复京营军权,乃是他和京师勋贵心照不宣之事,仅靠些寻常手段,是断然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虽然位于内廷的乾清宫距离奉天门尚有一段距离,但若有若无的喧嚣声已然顺着风声传入了宫中,不少从未见识过此等阵仗的宫娥内侍惶恐不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慌乱的味道。
宫中早已乱作一团,但他却始终没有派人安抚,只是默默待在乾清宫中,如同看客一般,漠视着今夜发生的一切。
"陛下,"不多时,在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司礼监掌印略显有些颤抖的声音在暖阁内响起:"魏公公派人禀报,声称奉天门外的乱军约有五六千人..."
"呵,倒是大手笔.."轻轻讥讽了一句,准备多时的大明天子便在周遭内侍惊愕的眼神中吩咐道:"随朕去奉天门瞧一瞧.."
"陛下,万万不可啊.."
扑通一声,老太监王安便是跪倒在地,满脸惊恐的摇头道:"刀剑无眼,陛下岂可以身犯险?"
乱局兵临城下,换做旁人尚且避之不及,怎地眼前的天子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万一真有些不长眼的,伤到碰到了眼前的天子,这好不容易才逐渐走上正轨的大明,又将瞬间崩塌。
更何况,奉天门高耸,又有护城河所隔,城外乱军虽有数千人之多,但在没有攻城器械的前提下,想要进入皇城,无异于痴人说梦。
等那些叛军吵闹够了,自会主动散去,话本和戏文里的"哗变"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虽说任由乱军在城内作乱也会引来不小的麻烦,但与朱由校的安危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朕是这大明之主,岂可临阵脱逃?"
不由分说的摆了摆手,年轻天子便是迈着坚定的步伐,径自朝着外间的茫茫夜色而去。
望着朱由校渐行渐远的背影,司礼监掌印只觉心神一凛,早已波澜不惊的内心也是涌现了些许豪情!
咬了咬牙,司礼监掌印便是急匆匆的朝着朱由校的背影追去。
黑夜之中,朱由校的背影挺拔且矫健。
...
...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
"外面的人都在说,有乱军打进来了.."
位于内廷偏西的翊坤宫内,大太监崔文升在接到禀报之后,便是手脚并用的爬进了郑贵妃的寝殿,哆哆嗦嗦的禀报着,沙哑的声音中夹杂着一抹哭腔。
他万万想不到,在他的有生之年,居然能够碰上叛军兵临皇城脚下这等荒唐事。
难不成,这传承了两百余年的大明,便将在今夜宣告覆灭?
寝殿深处,同样是心事忡忡,迟迟未曾睡去的郑贵妃听闻耳畔旁骤然炸响的呼喝声也是被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了一抹慌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