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冉听到浑三如此一问,拿起枓,给浑三和宋献策身前的金盏,分别挹了满满一盏酒,口中说道:“请!”
枓,是挹酒器,用于取酒,本作斗,因有别于量器之斗,故取枓字。早在商周时期,就已经有这种青铜酒器了。枓,小杯有曲柄,貌如北斗星之状。
浑三看了看面前的金盏,又看了看枓,以及盛酒的四羊方尊,说道:“价值不菲啊!”
“不算什么。”子冉笑着说道,“对于我们孔门来说,这些都是九牛一毛。”
宋献策喝了口金盏中的酒,说道:“这酒清冽,但盏更不错,型如花瓣,看上去不像是普通器物。”
“宋先生果然好眼力。”子冉夸赞道,“此金盏可不是一般的金盏,它出自于南宋,全称梅花捶揲金盏,是宋时典型的金盏样式。这盏分三类,台盏、散盏、盘盏,二位眼前的金盏,是散盏。宋人有四雅,有一雅是插花,所以这盏,当然也就做成花瓣的样子了。”
“原来如此。”浑三不像宋献策,而是把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玩起了这梅花捶揲金盏,“难怪我看《水浒传》时,什么潘金莲、西门庆、孙二娘的,头上都要插一朵花。”
“是的,这宋人的金盏不光有梅花瓣形状的,也有葵花、菊花、栀子花等样式的。”子冉给自己也挹了一盏酒,说道:“如果二位对这金盏感兴趣,我这船中还有好多,面前的,拿走便是。”
“嚯!子冉兄好气魄!这宋人用的,放到现在可就是古董了。一般人家,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你居然拿出来用他喝酒!”宋献策连忙端起金盏,又喝了一口酒,说道:“我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器,就是供人使用的,如果摆在家里,还叫什么器呢?”子冉看向浑三,“浑兄弟,你不是问我为何穿这破布衣吗?这是我们孔门对待器物的一种态度。我们不在乎吃穿用度,故而身穿布衣,不拘小节。”
浑三听后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不在乎吃穿用度,这喝酒的器物,这船,可是处处透着金玉满堂呢!”
子冉也不生气,笑道:“穷家富路嘛,出门在外,总要比在家中光鲜一点。这世上的人,大多嫌贫爱富,如果出门在外,不装点一些,恐让俗人笑话。”
“子冉兄,前后矛盾了。”宋献策说道,“这衣服,出门也是给人看的。既然都是给人看,都用好的便是,为何偏偏穿这破布衣?”
“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可是在我们孔门看来,还是旧衣服浆洗多次,穿起来更舒服一些。”子冉面无波澜地答道,“这破布衣,在我们孔门,可不是一般人能穿的。我师父,身上的补丁比我的还要多呢。”
“哈哈,有趣,有趣。江湖上都传言你们孔门富可敌国,尊师端木公更是全国首富,居然喜欢穿着这破布衣。”浑三抚掌大笑,“莫不是这破布衣,有什么玄机?”
子冉眸子微动,说道:“浑兄弟,不可胡说,江湖传闻,都是讹传而已。”说完,子冉拍了拍手,只见从船舱外进来了十六名绝色女子,她们身后,跟着一些奏乐的乐工。
看到有女子进来,宋献策的眼中立刻放出了光彩:“我说子冉兄的船舱为何如此之大,原来玄机在这。”
“这舞蹈是我师父按照周礼,编排出来的舞蹈,请二位欣赏。”
十六名女子,排成两列,每列八人,执羽而舞。她们水袖飞扬,如天上祥云,舞步轻盈,似云中之燕。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宋献策跟着音乐,有节奏地晃动着脑袋,如痴如醉。
“《论语·八佾篇》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浑三冷眼说道,“这二侑,倒是没有僭越。”
子冉拿起筷子,有节奏敲击着金盏边,得意地说道:“按周礼,只有天子才能用八佾,诸侯用六佾,卿大夫用四佾,士用二佾,不过,都是老黄历了。如果二位能跟我去临淄,待上一段日子,这八侑舞于庭,必然能让二位亲眼得见。这船舱中地方有限,只能让二位看二侑了。”
佾,列也。八佾舞,八人为一列,共八列。
宋献策看着跳舞女子的一颦一笑,心中欢喜不尽,头都不回,对着浑三说道:“小三,既然子冉兄如此盛情邀请,我们不如就去临淄,也见识见识这八侑舞于庭,到底是个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