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
说着张居正慢慢起身。
等到张居正起身之后,朱翊钧便将奏疏递向冯保。
冯保看到皇帝陛下的动作后,赶忙上前数步,接过奏疏。
“张爱卿,朕让你来,是想让你看看海爱卿的奏疏……”
冯保下了御阶,双手奉上,而张居正也恭敬接过,随后,便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他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深处,有些别样的情绪充斥其中。
海瑞的奏疏虽然没有明面上弹劾张居正,但暗地里面,却是对张居正的能力产生了质疑。
而张居正看完之后,便将奏疏合着,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海瑞,随后,移开目光,开口说道:“陛下,海都御史一心为国,其忧国忧民之心,臣深感敬佩。”
“然其对臣有所误解,臣不恼。臣自推行改革以来,从未有过丝毫懈怠。只是改革之路,艰难险阻,非一蹴而就之功。”
海瑞向前一步,拱手说道:“张阁老,您说改革艰难,可如今百姓困苦,赋税沉重,若再拖延,恐民不聊生。陛下,贞观政要所云: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
朱翊钧只是点了点头,但并未说话。
而张居正微微颔首,说道:“海都御史,您所言极是。但改革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前番丈量土地,清查人口,已为后续改革奠定基础。如今当稳步推进,方能确保成效。”
海瑞又道:“那阁老,这个欲速则不达,是要多长时间,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未见新措,百姓如何能等?”
海瑞是个大喷子,这一点张居正是清楚的,他此时说的这番话,多少有些情绪激动了。
而面对情绪激动的喷子,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不说话。
张居正不言。
朱翊钧顿了片刻后,开口说道:“张爱卿,海爱卿,朕深知你们皆是为了大明江山。但张爱卿啊,海都御史所言,也是有些道理的,你啊还需速速拿出切实可行之策,奏陈与朕……”
张居正躬身道:“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数日,拿出章程……”
朱翊钧点了点头:“对了,海爱卿自荐想入内阁,朕想问问张爱卿的意见……”
张居正听到朱翊钧的话后,猛地一愣。
海瑞想进内阁。
这不胡闹吗,海瑞进了内阁,内阁还怎么改革,怎么办差……
施政之时,总是有一些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事情发生……
“陛下,海瑞大人刚正不阿,一心为国,其忠心可鉴,臣亦是钦佩……”
“然内阁之事,需权衡诸多,海都御史性格耿直,恐在处理复杂事务时,难以周全各方,易生嫌隙,且内阁之职,需通权达变,协调各部院……”说到这里,张居正略有停顿,而后继续道:“臣以为,当下之局势,需更为圆融之人,方能胜任内阁之重任……海都御史,不适合在内阁中办差啊。”
张居正拒绝,是在朱翊钧的意料之中,当然,朱翊钧也松了一口气,而后看向海瑞:“海爱卿,你等些时日,等张爱卿拿出改革的章程后,在说进内阁之事吧。”
“是,陛下……”
…………………………
张四维身为内阁辅臣,他亲自来到了南京。
南京户部这边当然不敢多加为难,再加上张居正也在之前提前写了信件,筹措宁波水师饷银的任务,在两天内便就完成,原本南京这边,想着由他们派遣一个主事,带队将这笔银子送到浙江,交给涂泽民,想要将张四维留在南京,好好的联络一番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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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张四维却拒绝了南京诸多官员的盛情挽留,执意要跟随押送银子的车队,前往浙江宁波。
也就是在张四维到了南京的第三天上午,就要重新出发。
也就是在此时,原内阁首辅高拱去世的消息,也传到了南京这边来,张四维得知之后,颇为吃惊………看来,自己不得不按照阁老的意思,接手高拱手上的开海任务了。
原本,南京的陪都重臣们,想着要在张四维临行之前,请他吃一顿饭,联络联络感情,可张四维是拒绝的,但在听到高拱去世的消息后,张四维也改变了主意。
高拱走了。
开海的事情,他是推不掉的。
而南京作为大明的陪都,设置六部都察院,虽然与北京城的六部都察院有着诸多的差距,但他们的手上,也不是没有权力的。
日后,他主持开海,难免跟南京户部打交道,现在混个眼熟,成了笔友,日后,让人办事情的时候,也好做一些。
夜幕降临,南京城中一处幽静的府邸灯火通明。
张四维乘坐马车,来到这座府邸的门口,张四维一下马车,便看到了一群官员正在等着他,而为首的那人便是南京户部尚书杨巍。
张四维不敢托大,快步走上前去,他拱手道:“让诸位大人久等了……”
听着张四维的话后,杨巍等一众官员也赶忙拱手回礼,在门口客套一番后,众人便进入了府邸。
杨巍只带了八个人,包括他在内,四个都是南京户部的,而剩余四个,是刑部,兵部的侍郎们。
随着众人依次入座,宴席正式开始。
一旁的侍女们穿梭往来,为各位官员斟酒布菜……
在侍女布菜的时候,杨巍也为张四维引荐了诸多的官员……每一个,张四维都是点头示意。
宴会上,佳肴不断,美酒飘香。
因为明日张四维,便要离开南京,他在这次宴请上面,只是以茶代酒………
张四维与杨巍等官员聊了许久,从大明各地风土人情,聊到古诗词,又从古诗词,聊到先贤诸公,说了一箩筐的废话,但却没有一个打破默契,对如今朝廷的局势,国政,评价一字半句……甚至,他们都知道的高拱去世的事情,也无人提及。
这边,张四维在聊风雅之事,而他而儿子张丁征,却还在丽春院中,行风月之事……
在丽春院的外面,佯装成富商的三名东厂探子,并未离去,昨日,他们从张丁征的身上得到了诸多的信息,已经记录完成,送往北京,他们也等着上面的下一步命令,需时刻盯紧这个张丁征……
宁波,巡抚衙门内。
涂泽民呆呆地坐在桌前,手中紧紧握着那封带来噩耗的加急信件,面色惨白,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而这封从北京来的加急信件,带来的便是高拱离世的消息。
“老师,您竟就这么去了……”涂泽民喃喃自语,声音颤抖,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他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往昔岁月。
当年在福建,开海之事困难重重,众人皆不看好,唯有高拱力排众议,坚定地支持他。
而接下来,在高拱的支持下,开海之举获得了巨大成功,福建的商贸日益繁荣,百姓的生活也逐渐富足。
高拱对他的赏识与栽培并未止于此,一路提拔,让他在仕途上越走越顺。更是在关键时刻,亲自引荐他来到宁波,委以重任……
这份恩情,涂泽民可不敢忘却。
得知消息的涂泽民无心再处理任何事务,命人备了些酒,独自在这寂静的屋内,借酒消愁……
“昔日同筹开海计,今朝独饮念师情。宏图未竟君先去,泪洒衣衫夜难明。”涂泽民悲愤地吟出这几句诗,泪水如决堤之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入酒杯之中。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心中的痛苦却丝毫未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