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来帮忙啊,喊你过来不是让你干看着的侬。”
伊莎贝尔披头散发,把一件连衣裙甩了过来。美丽的长裙在空中缓缓落下,最终盖住了他的脑袋。
“你在干什么?”
“收拾行李阿。”
半小时后,伊莎贝拉将一包塞得满满的行李提箱推到紧闭双眼的罗贝尔身边。
“这都不敢看呀?啧啧啧,太纯情了,小弟弟。”
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长裤短衫,伊莎贝尔双手环胸,啧啧称奇。
她28年的,罗贝尔玩不过她。玩不过,躲得过,这下好了,躲也躲不过了。
“……你穿好了吗?”
“早穿好了。”伊莎贝尔嘟着嘴巴,“居然真的不帮淑女的忙,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
二人肩并着肩,沿着城市东北的大道行走,这条路从霍夫堡皇宫,途径圣史蒂芬大教堂前的史蒂芬广场,可以一路直达多瑙河支流边的卫城,那里是奥地利大公直辖正规军的屯驻地。
罗贝尔和盖里乌斯与卡特罗恩等人约好在军营出口汇合,之后便可直接从多瑙河渡口上船,逆流而上,途径比桑贝格、林茨、代根多夫,在巴伐利亚慕尼黑的河港上岸,换乘船,向北前往雷根斯堡。
弗雷德里克会提前替他联系雷根斯堡自由市的执政官,为他备好车驾与三日的口粮。自雷根斯堡前往纽伦堡的路程,约55英里。
纽伦堡位于西南德意志地区最重要的商路汇经点,在南德地区的重要性仅次于慕尼黑,历代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一般都将此地作为直辖领地。1423年,新签署的《纽伦堡公约》册封了自由市执政官,该城市自此脱离了皇帝的掌控,但依然因其特殊的政治地位保存着帝国皇帝的皇冠与王剑,往往被贵族称为南方小亚琛。
经纽伦堡补给,众人将前往法兰克福自由市。而紧邻法兰克福的美因茨大主教区,则是罗贝尔此次旅程的短期目的地,弗雷德里克为他出行所拟定的假任务:联络美因茨大主教,协助其镇压主教辖区内的异端叛乱。
几十几百个活不下去的农民啸聚造反,在当今世上没什么比这更寻常,他的行程当然不可能是为了这点小事。
弗雷德里克托付给他的真实任务,是托他获取美因茨教会的选举承诺,皇位更替时依然为哈布斯堡家族保留珍贵的选票。他年近四十,说不定哪天就两腿一蹬魂归天国,不然也不至于急于结婚,甚至在婚前就向美丽的莱昂诺尔夫人伸出了黑手。
迪特里希·申克·冯·埃尔巴赫,美因茨大主教,罗贝尔曾与他在帝国议会上有过数面之缘,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学者。但他所培养的继任者,阿道夫修士,平民出身的男人历经千辛万苦挤进权力的高层,难免性格有些走极端。迪特里希主教年事已高,不日或将传位于继承者,在获得他的承诺的同时,罗贝尔也必须为弗雷德里克获取下任大主教的支持。
与盖里乌斯的重逢不能说是感人至深,也可以说是平淡如水。
当他们牵着一匹高大的蒙古母马,拎着两个大行李提箱出现在奥格滕(Augarten)城时,老盖正蹲在城门附近,同两名年纪轻轻的德意志士兵有一句没一句地打趣聊天。
毗邻维也纳主城区的奥格滕堡滋养了奥地利最发达的器皿制造业,在一百多年后,一位名为克劳狄·帕基耶的商人将自东方学习的瓷器制造法带到了欧洲,卡尔六世皇帝便在此建立了欧洲最早的瓷器生产地,丝绸之路上从此逐渐失去了瓷器商人的身影,转为了更多的亚洲茶商。
看见他们的第一眼,老盖就停下了闲聊,和罗贝尔随口打了几声招呼,没有询问他身边的女人是何来历,转身返回军营,不一会儿便领着卡特罗恩与他的战团(Warband)走出了城堡。
“嗨,头儿!好久不见!我现在是刺蛇团的团长了!”
见面,卡特罗恩高兴地抬手打了声招呼,将战斧甩起搭在肩膀上,大摇大摆的动作险些劈到了身旁的战友。
“老头儿托我给您带句话,他准备陪老匈雅提在佩斯的修道院清修度过残生,知道您经常多愁善感,叫您不必想念他。”
“嗯,卡特,谢谢你们。”罗贝尔的脸上挂上了无奈的笑,“但你知道吗?他这么说反而让我更想念马特奥了,毕竟,这一次大概率就是永别了。”
“没错。”盖里乌斯接下话茬,“其实如果你不提这事,我还不至于想他。”
卡特罗恩做出夸张的动作,下巴险些跌到脚底板:
“欸?难道我又做错了吗?!”
“对一位功成名就的老战士而言,能有机会金盆洗手归隐山林,没被仇家寻上门报复,老马特奥不会有什么遗憾的。”盖里乌斯抱臂嘟嘴,不爽地念叨,“我当年就是退役晚了才会被一群嫉贤妒能的疯子砍死,啧,早知道烂在高卢了。”
“头儿。”卡特罗恩指着罗贝尔手上的两个提箱,“这些是你的行李吗?”
“不是。”
罗贝尔面无表情。
“都是她的,我只带了钱。”
“那你的行李……”
“没带,我懒。”
于是,卡特罗恩与刺蛇战团的战友,化名为罗塞尔的罗贝尔与两名纯粹在旅游的同伴,分两波次从容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