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的军队以极快的速度卷土重来。
方才不过是气势上被压了一头,指挥链断裂之下所作出的临时后撤决定,实际伤亡微乎其微。
穆罕默德收拾好心情,跳下车驾,从亲随的手里接过自己的战马。
见苏丹陛下亲自上阵,战士们方才衰落的士气顿时大振。
军乐队吹响号角,击鼓进军,庞大的奥斯曼大军迈着有力的步伐向多瑙河岸发起二次攻势。
罗贝尔很快第二次在地平线上发现了异教徒。
苏丹改变了松散阵型战术,改以密集阵型进攻。
掌心油画显示,奥斯曼的两翼聚集了数量惊人的火枪手,上千把火绳枪彻底断绝了罗贝尔继续猎杀军官的妄想。子弹的速度是可怕,贝贝也不一定来得及挡下,何况现在贝贝根本没力气离开灵魂宝石。
既然没机会出奇制胜,那就稳扎稳打。
多亏敌人卖的破绽,战士们的士气维持在了高点,起码前段日子被四处追杀的恐慌已经被“穆斯林并非不可战胜”的自信所取代。
如果卡特罗恩能少嗷嗷几句的话,他的心情会更美妙。
走了一个朱利奥,又来一个卡特罗恩,他的耳根子这辈子是清净不了了。
和卡特罗恩的嘈杂截然相反,马特奥团长从始至终冷峻地目视前方,攥紧腰间的宝剑。
“安静,卡特,敌人又上来了。”
卡特罗恩嘿嘿笑起来,双手把铁锥舞得虎虎生风。
“放心吧,老头子,来多少杀多少,今天就是咱的成名之战啦!”
高尔文拿出望远镜,耐心观察着敌军的分布。
倏地,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失声喊道:“大人!发现异教徒苏丹王旗!”
罗贝尔抢过望远镜,看向敌人的中军。
“嗯?”
穆罕默德忽然有种被窥视的不安感,下意识抬起头。
日光照在望远镜的镜片上,映射强烈的白光,立刻勾引了他的视线。
罗贝尔与穆罕默德隔着镜片四目相对。
“那就是奥斯曼人的苏丹么,真是年轻啊。”
‘那就是方才在我军阵前挑衅的小将吗?居然是敌方的总大将?’
穆罕默德惊讶地挑眉。
‘败给一个不要命的疯子,好像不是太难以接受。’
奥地利军中,高尔文将总指挥的印信交还与罗贝尔,却被后者挡了回来:“你的指挥令人印象深刻,我认为你还可以再肩负一会儿我的责任。”
“那您……”
“朱利奥的骑兵团暂时由我指挥,我来骚扰敌人的侧翼,你千万维持住阵线,半步不得后撤。”
后撤就要撤到河里去了。
让士兵意识到自己无路可退,心甘情愿地拼死奋战,是背水一战的精髓。
但背水一战一个弄不好就容易变成史书里一句“兵大溃,乱军落水而死者不计其数”,而如何维持住阵线,则关乎所有人的意志。
苏丹亲军的密集阵型很快进入了奥军弓弩手的射程,两军再次以漫天箭雨作为肉搏战的揭幕表演。
穆斯林的板链甲理所当然吃了大亏,但穆罕默德不在乎。
在两军交战距离仅剩三百步时,苏丹亲军两翼的火枪兵呈密集线列开火,奥军一方在瞬间便增加了近百人的伤亡。
皮雷的奥地利火枪手立即还以颜色,以仅有敌军一半的枪手数量取得了不亚于敌人的战绩,展示出维也纳军械厂的精良工艺。
但穆罕默德依然不在乎。
他已决定用最笨拙的方法取得胜利,就不再在乎只是面子上好不好看的交换比。
苏丹亲军钉死在距离奥地利人三百步的距离,不断地重复装弹、开火、装弹、开火的步骤,用两万人的体量与七千人的奥军进行残酷的死伤交换。
双方士兵在恐怖的性命交换中持续了将近一小时,在伤亡数目上升至近五百人后,高尔文坐不住了。
尽管奥斯曼人的伤亡至少是己方损失的两倍以上,但敌我双方兵力差距悬殊,奥军依然换不起。
十字军骑士团游荡在阵地外围,和奥斯曼人的杰贝里奴隶骑兵与西帕希骑士奔袭交战,另派轻骑兵不断骚扰装填中的火枪手,杀死了不下二百名敌人。
但火枪的优势在此刻得到展现。
奥斯曼步兵只需要捡起友军落下的火枪,不需要经过任何训练即可瞄准开火,顶多装填不熟练,这点小问题在数量优势面前不值一提。
而杰贝里奴隶骑也在执行包绕侧翼的战术,奥地利火枪手同样受到威胁。
当你站在军列中,感受压根看不清的子弹从耳边嗖嗖掠过,身边不久前还欢声笑语的同伴时而受击倒下,而你甚至连他死于哪一发子弹都看不清时,对士气而言是一种巨大的挫伤。
苏丹亲军不在乎士气,站在前排挨打的是来自安纳托利亚的奴隶兵,真正的耶尼切里精锐都藏在了中军之后担当督战队。但第二军团的士兵是职业士兵与雇佣兵团的混编大队,哪怕从性价比的角度看,和敌人的奴隶交换都是一个最糟糕的选择。
从开战到现在拖过去了两小时,派去寻找船只的朱利奥依旧没有归来。
高尔文不打算再等了。
下午五时,日光渐昏,十字军主动抛弃了防御阵地,向野地上的苏丹军发起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