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牙利军队在混乱的巷战中丧失了建制与指挥链,从五时起,第一例屠杀发生在东城的一间小磨坊,三十八口逃难村民被杀红眼的匈牙利与瓦拉几亚士兵卷入战斗,全数被杀,大屠杀随即暴风疾涛之势席卷全城,从一开始的数十人上升至成百上千,从单个士兵无意识地杀死某个反抗入侵的平民到成建制的军人高效有序地执行针对性屠杀。
有胡须的男人毫无存活机会,尚未长出胡须的男孩勉强逃过一劫,略有姿色的女人被成批掳走,商馆中避难的穆斯林商人被克罗地亚士兵破门而入,包括提供了包庇的外国商人,全部以最残忍的手段执行处决。
街道上遍布平民与士兵装扮的尸体,灰烟弥漫在天空,那是民房燃烧的余烬。
当战争进行至晚间,人与人之间的视力愈发下降,彼此难以分清,屠杀力度更以指数上涨。
5月3日,久而久要塞战役结束。
匈牙利军队的将领在乱军中寻找到杀得神志不清的匈雅提,克罗地亚军与摩尔达维亚军也渐渐重新归建,各自联系上了各自的主帅。
瓦拉几亚大公与他的家人死于中央楼堡的自爆,强烈的爆炸带走了碉堡与数十条克罗地亚战士的性命。
士兵不久后于市政厅的地下室与地牢搜出了藏匿的三十二名瓦拉几亚贵族及其家人,匈雅提下令对其处以“锯刑”。
凄厉不似人声的尖叫回荡在瓦拉几亚的天空。
当处刑结束,广场中央临时搭建的行刑台下堆满了从胯部锯烂的血腥烂肉,那是曾经被称之为“人”的灵魂的物质载体。
这就是亚诺什·匈雅提对待叛徒的方式——唯死而已。
但彼得鲁总督脸上的忧虑反而愈发沉重。
当亚诺什问起时,他担忧地回复道:“摄政阁下杀伐甚重,额首死气弥漫,恐怕不能长久。”
老亚诺什没有发火,反而捧腹大笑:“老夫年过六旬,不知哪一日便将蒙主感召,何故把死气归结于杀戮呢?”
以瓦拉几亚大公自爆殉国为标志,瓦拉几亚在此次十字军中成为退场的第一个国家。
1330年,瓦拉几亚统治者自匈牙利的压迫下争取到了独立,1417年被奥斯曼苏丹击败,暂时臣服于奥斯曼人,后来再次改叛回基督教阵营,却在1447年的科索沃战役中再度背叛。
在现任瓦拉几亚大公死亡后,亚诺什于次日宣布恢复弗拉德·采佩什的大公之位。
弗拉德三世·采佩什,科索沃战役中瓦拉几亚一方倒戈的罪魁祸首之一,他在1451年的政变后被驱逐到匈牙利,但亚诺什不仅没有处死他,反而对他严加保护。
如今瓦拉几亚全境归降,贵族百不存一,亚诺什趁机恢复了他的爵位,将瓦拉几亚重新摄于匈牙利统治之下。
原因很简单,他喜欢这个有冲劲的22岁年轻人,对其抱有厚望。他的儿子马加什今年只有10岁,他却已经66岁高龄,不知哪日睡去便不会再醒来。
匈雅提家族世代统治着特兰西瓦尼亚盆地,他死后,匈牙利王位也许会归属于渐渐长大的拉迪斯劳斯,马加什则会继承特兰西瓦尼亚的爵位。他年幼的儿子需要一个强大、忠诚可靠的封臣辅佐,弗拉德三世显然是不二人选。
重新确立匈牙利王国对瓦拉几亚公国的宗主权后,亚诺什马不停蹄地率军渡过多瑙河,大举入侵保加利亚地区,与正在围困索菲亚的奥地利军团逐渐合流。
十字军这一方节节胜利,高歌猛进,有一个人自然就坐不住了。
赛义德·比克尔·帕夏。
留守希腊的奥斯曼机动兵力约有三万,被围困在索菲亚城内的机动兵力约有四千,赛义德可调用的另两支部队分别驻扎在塞萨洛尼基与于斯屈普。
据哨骑探报,汇聚在索菲亚城外的敌军不会低于两万,攻陷瓦拉几亚的敌军同样有万余以上,单论兵力总数已经超过了赛义德的可用兵力。
作为耶尼切里出身的职业军人,赛义德帕夏对奥斯曼军队的战力有充分自信——但他一点也不想和敌人的优势兵力决战。
他同样是位稳字当头的统帅,倒不如说,喜爱弄险的将军甚少有活得到担任总帅的时候。
只消半日的考量,赛义德已经做出决断。
他把匕首重重地扎在地图上标注的“索菲亚城”,郑重地对心腹爱将道:“三军合力,灭掉这支先锋,先杀一杀敌人的威风,不能让围攻君堡的苏丹陛下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