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罗尔,因斯布鲁克城堡。
相较于弗林肯贝格守军的狼狈,克里斯托弗所驻守的这座前蒂罗尔首府尤为游刃有余。
利奥波德老公爵凭借五倍以上的兵力优势将因斯布鲁克层层包围,但至今仍未取得令人满意的进展。
因斯布鲁克城堡定址于古罗马时代,是罗马自北意大利进军日耳曼尼亚地区的重要通道。
因斯布鲁克,或名“茵斯布鲁克”,意为“茵河上的桥梁”。城堡位于茵河与帕彻山脉的交界地带,仅有两座跨河吊索桥容许行人通行。
分叉于中央的水网将城区分为三大部分,分别为北岸的市民城下町,南岸的教堂区、住宅区与一座金碧辉煌的王宫——赫赫有名的“新王宫”。由先代蒂罗尔公爵弗雷德里希于1420年建立。曾经属于利奥波德公爵,如今则是克里斯托弗与臣僚起居议事的居所。
跨入十五世纪,因斯布鲁克依然是蒂罗尔最繁荣的城市,哥特式的居民房屋与文艺复兴时期的特色连拱廊遍布城垣,典型的中世纪山城建筑群爬满山脊,别具一格的风力冶炼炉星罗棋布,是蒂罗尔人民赖以生存的经济基石。
天气日渐寒冻,阿尔卑斯山峦再次披上雪白色的袈裟。与灿烂的日光相映成趣,俯仰遥望,仿佛一望无尽的苍茫羽毛落满大地。若非偶尔飞过的雁群提醒过往商队尚且至冬,人们简直要误以为身处隆冬季节。
和朝不保夕的弗林肯贝格相比,克里斯托弗对守住城堡满怀信心。
城堡以北的茵河庇护,南部有连绵不绝的群山与原始森林,足以容纳大量伏兵并保证撤退路线。
茵河之后便是蒂罗尔公爵世世代代花费重金加固建设的因斯布鲁克主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地窖内储粮丰富,足以支撑守军坚守一年以上。
纵然利奥波德公爵一方有五倍以上的兵力优势,克里斯托弗依然毋需忧虑存亡为题。相较因斯布鲁克,他更担忧的是友军的弗林肯贝格城堡,那只是一座人口不到五千的小城,守军薄弱又无地形优势,加上断联多日,不知安危如何,实在惹人担忧。
更不用说守城的两人乃是他挚友的故乡好友,当年自己在朋友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保护好两人,贵族的誓言一言九鼎,万一他们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克里斯托弗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将军,我们真的不能派出一部分兵力去协防弗林肯贝格吗?”
新王宫的会议大厅内,克里斯托弗忧心忡忡地问向自己的军事总管。
可总管只是摇头叹息:“伯爵大人,帕彻山陡峭难行,况且我们与友军之间还隔着其他支持利奥波德公爵的小封邑,他们的袭扰同样是个麻烦,我们不能冒着在雪山里全军覆没的风险南下。”
“可我已经整整一个礼拜没有收到弗林肯贝格方面的回信了……”
总管接着道:“即便如此,也请伯爵务必不可轻举妄动,因斯布鲁克城防事关战争胜负,更事关大人一家老小性命,决不可意气用事。”
“哎……”克里斯托弗长叹,“难道让我冷眼旁观友军覆亡不成?”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各自有难处,即使罗贝尔主教得知也万不会苛责大人的。”
“不说那些事了。”克里斯托弗拍打脸颊,指着城防地图上方的两个重点标记道,“将军,昨日敌军争夺吊桥时,我见东吊桥守军颓势频现,恐怕难以维系。我建议毁桥,集中兵力防守西部,你意如何?”
“这个,我正有相关事宜打算禀报大人。”总管面露迟疑之色,“敌军今日并未攻城,哨骑探报,敌军动向不明,似乎分出一部分兵力北上了。”
“哦?”
克里斯托弗敏锐地察觉到“北上”背后意味的含义。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救兵……”
“是。”军事总管微微躬身,“请伯爵做好准备,也许反攻的日子不远了。”
因斯布鲁克城外围城大营。
“拉德菲尔德市长回报,约在半日前,一支规模在千人左右的军队途径了拉德菲尔德,并沿阿尔普巴赫谷地进入科勒约克山,机动目标应为……”
“弗林肯贝格。”
蒂罗尔公爵正在伤兵营检视士兵的伤亡情况,同时聆听自己的主教兼秘书汇报敌人动向。
利奥波德沉声道:“这一定是前来解围的奥地利军队,为什么边境巡逻官没有提前禀告?”
他的主教秘书立马回复道:“边境官和拉德菲尔德市长的汇报是同时抵达的,敌人的进军速度超乎想象,据拉德菲尔德市长的描述,这是一支全部由骑兵组成的军队,没有观察到民夫和协从兵的踪迹。”
“你的意思是,这是一支突袭部队?敌人其后另有主力?”
主教秘书点点头:“我很难想象有其他原因。”
利奥波德搅弄长须,眯眼深思。
秘书提醒道:“公爵大人,是否应立即派兵追击?大公子的部队现正在攻打弗林肯贝格,万一被敌人里应外合,恐怕……”
“不。”
利奥波德抬起一只手。
“放他们过去,我相信恩斯特,现在有更要紧的事需要我们去做。我敢打赌,敌人的主帅肯定在这支机动骑兵里。我和他曾在意大利交过手,那个年轻人嘴上总念叨稳妥起见,但其实是个惯于弄险的人。”
“您的意思是?”
“主帅先行南下,他们后面的主力失去指挥,断然军心不稳。”
老公爵自信满满地说:“我了解弗雷德里克,他手底下压根没几个靠得住的指挥官,罗贝尔不在,后军的指挥官肯定是那个志大才疏的霍恩瑙伯爵。我计,派兵火速派兵扼守住库夫斯坦的通道,我要在那里以逸待劳,先歼灭他们的后军,再南下瓮中捉鳖。”
主教秘书捋了捋胡须,也意识到利奥波德手段之高明:“公爵英明啊。”
“呵呵。”
利奥波德满意地咬了一口水果。
“安心,年轻人,不会浪费我们太多时间的。”
当朱利奥走进民兵居住的长屋时,他清晰地感觉到每个人头上笼罩得密不透风的阴云。
在昨日的突围失败后,弗林肯贝格人抛下上百具尸体狼狈窜逃回城,另有诸多被分割包围的士兵见突围无望而缴械投降。
当晚,恩斯特当着城墙上守军的面,处斩了所有投降的士兵,总计三百四十八人,其中大部分是民兵。
雅各布立刻下令封锁消息,防止死者在城中的亲人聚众闹事,却无法阻止这个悲哀在士兵间层层传播,不多时,守军士气便已跌入谷底。
但朱利奥和雅各布却都没有鼓舞士气的余韵了。
前者在乱军中杀得神志不清,后者披头散发地逃入城门,不得不忍痛割舍了一部分同伴,提前拉起了城门。
失败主义的气氛迅速感染了每一个士兵,沉闷的氛围憋得人喘不过气,似乎哪怕路边三岁的孩童都已经明白:弗林肯贝格无法坚守下去了,等待他们的唯有蒂罗尔军队的屠刀——尽管他们也是蒂罗尔人。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