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作品原本在十六世纪于奥尔良、亚琛与维也纳之间频繁转移,作者姓名已不可考。虽然心痛后期原稿的遗失,但好在最关键的早期维也纳纪事部分被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为研究学者提供了珍贵的文艺复兴第一手文献。
1450年秋,奥地利书记官恩里克在自己的皇家记事簿上记载了这样一段话:
“……秋季,仓促整编的日耳曼尼亚第一军团拔营出发,开赴西部。我与霍恩瑙伯爵(博罗诺夫)留任维也纳,等候陛下回国……为国事计,霍恩瑙伯爵暂且搁置了与冕下的争执。上帝保佑,他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盖里乌斯现在满面春风。
自从复活以来,他终于重获独当一面的机会。他此行被任命为第一军团军团长,指挥地位犹在罗贝尔之上,这也是后者为了避嫌采取的下策。虽说已经下定决心不演了,但“主教独走”这种事说出去毕竟不好听。
委托盖里乌斯做他的临时黑手套,可谓一箭双雕。
还不知晓自己的命名品味或许将为后世讥笑为“罗马爱好者拙劣的模仿”的盖里乌斯,正昂首挺胸地骑行在前往萨尔茨堡方向的军用大道上。
萨尔茨堡主教采邑区是神罗境内一个不起眼的小国。
从地缘而论,萨尔茨堡与下奥地利浑然一体。从行军需要上,维也纳-萨尔茨堡-蒂罗尔同时兼顾“路途短”和“地势平”的优点,完美符合罗贝尔在最短时间内伐灭利奥波德的需要,是第一军团进兵的绝佳路径。
唯一的遗憾是,萨尔茨堡采邑主教与奥地利公爵交情甚薄,这是自上上个世纪便遗留下的历史矛盾。
彼时的奥地利、施蒂利亚、卡林西亚和蒂罗尔还不是如今的统一国家,奥地利的四大公国分别由哈布斯堡家族、阿帕德家族、斯波海姆家族与迈尔哈尔丁家族统治。
1273年,经过漫长的大空位期,神圣罗马帝国皇位最终花落鲁道夫一世·冯·哈布斯堡之手。
1276年,阿帕德家族与斯波海姆家族衰亡绝嗣,施蒂利亚与卡林西亚的贵族向神圣罗马皇帝与奥地利公爵鲁道夫一世宣誓效忠,三国合并,即为着名的《雷恩誓言》。
在地缘政治上,萨尔茨堡被五国环伺,一旦其中三国合并,后果不堪设想。时任的萨尔茨堡采邑主教乌瑞克极力反对三国合并,甚至闹到了要请教宗格里高利十世仲裁的地步,令鲁道夫一世极其难堪。
萨尔茨堡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地位尤为特殊,所谓“主教之间亦有高下”,萨尔茨堡采邑主教拥有“首席大主教”的美誉,与美因茨大主教一北一南统摄宗教事务。
哪怕经过近两百年,两国在地缘政治上的争执依旧喋喋不休,在文艺复兴思想愈加扩散的如今,更被萨尔茨堡采邑主教上升至了“教会与世俗领主之决战”的高度。
这些事情,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宫相的罗贝尔再清楚不过。
他还记得位于本国与萨尔茨堡边境的伊施尔伯爵几乎每过半个月就要送来一封哭诉的求援信,内容无非是大骂萨尔茨堡人越境非法猎杀他领地的畜牧,越境砍伐他的森林,一度令他头疼不已。
他也曾就此事请教过弗雷德里克,后者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就当他是个死人”便搪塞了过去,可见两国争端从未休止。
问题在于,萨尔茨堡采邑区自神罗诞生以来便存在于此,甚至比哈布斯堡家族存在的时间更为悠久。弗雷德里克纵然厌恶,却也找不到任何出兵的理由。
而出身教会的罗贝尔另有妙招,来一劳永逸地解决萨尔茨堡问题。
在萨尔茨堡采邑主教区,除了隶属教会的采邑骑士之外,另有一座下级教区,称为“贝尔特斯加登采邑区”。
贝尔特斯加登是一片群山环绕的险要地域,由于地理上的隔绝,萨尔茨堡主教在此另设立起半独立的采邑区,由当地教会自选主教,从未横加干涉。
贝尔特斯加登主教在神职上为“采邑教区长”,在地位上格外崇高,几乎可以说与萨尔茨堡大主教平级,却在行政上完全沦为了萨尔茨堡的附庸。
原因无他,贝尔特斯加登唯一的经济命脉——南德意志最大的“贝尔特斯加登盐矿”被萨尔茨堡教团军队牢牢把控。
神职人员比一般人想象中更加无聊,尤其是这种山沟沟里的教会,除了争权夺利基本没有其他实事可做。众所周知,有野心的混蛋往往比心无旁骛的圣人更方便利用。
罗贝尔所需要做的,仅仅挑起萨尔茨堡的内战,就可让第一军团以“皇帝”的名义镇压叛军——等他的奥地利大炮架在萨尔茨堡城门外的时候,谁是叛军还不是他说了算?
大主教本人及教会所在的萨尔茨堡位于奥萨边境,只要攻占这座城市,萨尔茨堡的其他地区必将闻风而降,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现在挡在他面前的麻烦只有一个:怎么越过面前的萨尔茨堡,把挑动叛乱的消息传到深山老林的贝尔特斯加登去?
怀抱这份疑虑,端坐在军帐中央的罗贝尔歪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对呀。”他恍然大悟,“我可以亲自出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