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站住!”
他伸出手指,叫住那十几个搬运着木桶的可疑身影。
“你们是哪来的?为什么之前没见过你们?”
高尔文摘下遮阳帽,微微欠身,用标准的摩拉维亚捷克语对他道:“这位军士长大人,我们是帕尔杜比采来的商人。”
帕尔杜比采是波西米亚王冠领东部的边境小城,人口众多,贸易发达,那里的商人几乎垄断了王国东部的贸易。
“帕尔杜比采的商人?”特伯伸手拍在木桶盖上,旁边的小兵紧张得一哆嗦,被他眼疾手快地揪住了衣领,“东疆战乱,我听说帕尔杜比采人都躲在城堡不敢出门,怎么会有商人到这里来?”
“说!”他拔出佩剑威胁道,“你们是不是奥地利的间谍!”
皮雷笑着挡开他与小兵,从怀里取出一张雕刻着花纹的硬木板:“这位军爷,这是我们的通行证,您请看。”
特伯聚精会神地盯着木板。
他曾是奥洛穆茨的高等骑士,功勋卓着,距离被封为男爵仅有一步之遥。
波西米亚境内各地的通行证他早已烂熟于心,木板上刻着的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帕尔杜比采商业行会通行证。
问题是,发行这套证件的商业行会,听说已经在乱军的攻杀下毁灭。
高尔文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这个通行证并非什么精心准备的间谍道具,而是他不久前劫掠的一支商队,从尸体上摸出来的。他留在身边,只不过因为木板花纹相当精美,手感一流,可以当做把玩的玩具而已。
“这个通行证——”特伯故意拉长声音,“好像过期了啊。”
皮雷立即露出应该有的震惊的表情:“怎么会?这明明是行会长亲自颁发给我们的……”
特伯掀开木桶盖,余光瞥见其中的一捆捆蔬菜,稍微伸手翻了几下,除了几包“盐”袋也没有发觉异常。
他放下戒心,调笑着揉搓手指:“不过现在毕竟是战争时期,通行混乱也是常情,我想先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皮雷用试探地目光看向高尔文。
高尔文同样演技狂飙,带着肉痛不已的表情递出一包钱袋。
“军爷,我们真的只有这么多了,小本生意,还请军爷高抬贵手。”
换成以前特伯还是骑士的时候,这点小钱根本进不得他的法眼,不过这点商人就能榨出这么多外快已经超出预料了。
“大人,我们还有不少同伴,他们和我们同属一个商会,不知道能否……”
“不行!”特伯抬手打断了他,“这笔钱只够让你们过关,要想囊括所有人——得加钱。”
二十分钟后,特伯满意地颠着沉重的钱袋,举起一枚弗洛林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光,目送着上百人推着诸多木桶离开街道。
出于贵族的良心,他还替这些人招来几辆运送货物的推车。
哎,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么良心的好人,还有,商人真特么有钱。
穿着平民的粗布衣的奥军士兵推着小推车靠近城堡的方向。
沿途上,还有其他巡逻队也发现了这支队伍,但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被高尔文打着“已获得流亡军团准许”的大旗忽悠的团团转。
这支大部分由民兵组成的军团根本没有所谓的反间谍意识,就这么让奥军大大咧咧地进入了内城。
看高尔文和皮雷一脸堂而皇之的模样,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伙获得准许、大白天四处闲逛的商队竟然是奥军换皮。
只要你足够自信,就算有人怀疑,他也会先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就是高尔文在威尼斯军事学院时偷窥女澡堂明白的经验之谈。
“这一桶搬到这,那桶搬到厕所边上,屎炸的劲儿大。”
在这个时代,人们还不理解沼气为何物,但大粪聚多会爆炸却是生活经验,人尽皆知。
要知道奥军制造火药的硝粉大部分就是从茅坑旁边的墙上刮的,四舍五入大粪等于火药。火药不够了,拿大粪凑数很合理吧?
过往的老人好奇地望着这一个个青年人把木桶放置在男爵大人居住的城堡各处,却无一人前来阻止。
多年的战乱,让冷漠成为了波西米亚社会的主旋律。莫说老百姓不知道这伙人是间谍,哪怕知道了,多半也只会吃瓜看戏、拍手叫好。
高尔文紧张地等待着木桶放置完毕。
他完全改写了罗贝尔预先提供的计划。
按照罗贝尔的方案,这些火药桶应该埋在敌军军营附近,引发杀伤和炸营,促使其溃散。但这个方案由于火药莫名其妙缺失了十之六七而被迫作废。
但愿他们运气好,新计划能够顺利实行。
皮雷紧握胸前的十字架项链,嘴里念叨着“主教保佑”、“真主保佑”、“圣父保佑”。
在众人不懈努力下,所有炸药桶终于安装到位,全程没有遭遇任何一人的阻碍,连城堡的扫地女仆都无视了这些鬼鬼祟祟的神经病。
“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