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速进入七月。
巴塞尔的温度相比罗贝尔他们刚刚到达时已经有了显着的提高。
“第四届巴塞尔公议会即将召开”的消息不胫而走,或者说,以弗雷德里克为首的众多德意志贵族有意扩大了公议会的影响力。
远在东边的卡齐米日国王刚刚击败神罗诸侯腓特烈二世的干涉军,一听说公议会的消息,马上把军队交给了可靠的副手马佐夫舍大公,本人则亲率一支骑士团昼夜兼程地赶到了巴塞尔。
罗德岛的医院骑士团也派出了一支由副团长带领的使团,时刻准备为教皇冕下摇旗呐喊。
法王查理七世也派出了一支自己的队伍,由巴黎圣母修道院的总主教区长和圣殿骑士团大团长亲自出马,摩拳擦掌地准备在会议中重振法兰西作为大国的风采。
本来英王的使团已经走到了加莱,却在听说法王使者已经先他们一步到达巴塞尔后潇洒地扭头就走。高贵的英伦骑士永远不会在同一张外交桌上与法国懦夫浪费时间,一百年前是如此,一百年后也不变。
除了某些深陷战争而无法分身的世俗领主,半个欧洲的世俗领主齐聚一堂,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也很简单,就是要借助巴塞尔公议会的大势狠狠打压罗马教廷,彻底终结其伟大复兴的不轨企图。
三大骑士团中,唯独倒霉的条顿骑士团被围困在柯尼斯堡的要塞里,被波兰立陶宛的三万大军团团包围,别说使团了,连个求救信号都发不出去。
这一个月,奥地利宫廷的众人一直忙于为远来的贵客尽宾主之礼。
曾有人评价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一场欧洲贵族亲戚的互撕,评价固然偏颇,但也或多或少显示出欧洲大家族之间互相联姻,彼此同气连枝的风气。
要知道,哪怕打生打死了一百年的英法,开战导火索也是英国国王爱德华自认为和前代法王的亲戚关系更近,更有资格继承法国王位,进而导致两国一百年战争不休。
神罗境内的贵族联姻关系更是如蜘蛛网一般纷杂,比如说现在,弗雷德里克就坐在宴会厅的主位上,他落座的圆桌围绕着坐有帝国最富有权势的七大选帝侯,其余普通诸侯或自由市市长则各自落座方桌旁。宏伟的宴会厅内,保守估计也至少有三百名以上的帝国贵族。
而这些人多多少少全都和哈布斯堡家族有点亲缘关系。
某种意义上来讲,神圣罗马的帝国议会就像一个超级家族的家庭会议,这场权力的游戏里没有非贵族的平民的位置,他们连游戏棋子都不配当,只配作为给执棋者带来成就感的伤亡数字。
而作为这个神罗大家族名义上的族长,弗雷德里克有义务为他的族人接风洗尘。
“诸君,我以全体罗马人的君王之名,请大家满饮此杯!愿天空的夜明星与上帝永远庇佑帝国,万岁神圣罗马,胜利者的荣光永存!”
弗雷德里克举起酒杯。
“帝国万岁!”
“帝国万岁!”
长桌两侧安坐的数百名神态各异的贵族齐齐举起酒杯,慷慨激昂地喊出万岁的口号。
他们的万岁确实是真心实感。
日耳曼民族所建立的神圣罗马帝国,在历史上又被称为日耳曼第一帝国,后世人常常引用法国的民族启蒙思想家伏尔泰的一句话讽刺它,“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
也许在法国人看来,神圣罗马就像一个缝合的畸形怪物、非法组织,但对于确实享受着帝国庇护的众多诸侯来讲,神罗是一个全世界绝无仅有的美好国家。
在神罗的领土内,市镇规模的小国林立,自由市和主教区共同装点着帝国的南北边疆,各式各样的政治组织都能在帝国内拥有一席之地。
换成欧亚大陆的任何其他地区,这些小国家早就被大国霸主随手毁灭,顺便留下一句“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可亡也”的无情评语。
但在神罗则不是这样。
帝国诸侯拥有极大的自主权,法律、税收、制度、军队、甚至宗教都可以由各国的政治实体独立裁决。
诸侯可以自由进行商业活动,彼此随意结成同盟友邦,只要不攻击其他神罗诸侯,皇帝在绝大部分情况下不会干涉它们的任何举动。
与此同时,神罗皇帝有义务在诸侯遭到外国势力入侵时召集全帝国的诸侯保家卫国,只要你是帝国成员,哪怕前来欺负你的国家是法兰西之类的一流强国,皇帝也必须义无反顾地与之搏杀。
因此,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不仅仅是一份权力和殊荣,更是一份责任和牵绊。
弗雷德里克如此热忱地招待诸侯贵族,未尝没有拉拢众人支持他登上皇位的意图。
他的左手边列坐着特里尔大主教雅各布·冯·锡尔克,美因茨大主教迪特里希·申克·冯·埃尔巴赫和科隆大主教迪特里希·冯·默尔斯。
三位大主教中,美因茨主教和特里尔主教都是在今年上半年才刚刚成为总主教,资历浅薄,因此坐在最靠外的位置,由资历相对较深的科隆主教迪特里希紧挨着弗雷德里克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