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这类简易射石炮,本质上就是一根架在战车上的粗大铜管,如甘蔗般上下一般粗,内部没有膛线,石弹出膛十米就会开始布朗运动,一百米外全靠滚地杀人。
扬·卡会选择携带这堆大号玩具,纯属是为了威吓意义:虽然石弹基本无法命中敌人,但敌人听到己方源源不断的炮击声,足以令没见过世面的征召兵踟蹰不前乃至失去控制。
而为了锻炼己方士兵对炮击声的耐受度,他之前特意当着全军的面放了二十多次空炮。
有如此完全的准备,何愁贼寇不灭!
不过射石炮吓人归吓人,沉也是真的沉。
等到他们一方慢吞吞地组装好一半射石炮,奥军的先头部队相距胡斯步兵仅有百步之遥。
待敌人靠近之后,位于前排的步兵盖特曼险些惊掉了下巴:目测只有一千人左右的行伍,几乎人人带伤,许多士兵盔甲不翼而飞,披头散发地趔趄前行。为首的奥地利将军戴着一个破洞的锅盔,有气无力地爬在马上。
这哪里是埋伏他们的伏兵,分明是刚刚吃了败仗的溃兵啊。
还没等炮兵点火开炮,步兵盖特曼便果断嗷嗷叫地扑杀而上,完美地遮挡了射石炮的射界。由于担心击中友军,炮兵不停地调整方位,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合适的开火时机。
胡斯士兵凶猛地发起冲锋,直到此刻,奥地利将军似乎才如梦方醒,慌忙地呼唤士卒逃命。
他们慌不择路逃亡来时的群山山峦,胡斯军在其后衔尾追杀,很快便咬住了这支有气无力的敌人的尾巴。
奥军“被迫”回身迎战,且战且退,在将军的指挥下化整为零,灵活地钻入山林。
守护在奥地利将军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渐渐只剩下不到一半,抛下数十具尸体狼狈地逃入山谷。
但奥军将领跑得像老鼠一样快,胡斯步兵仅凭两条小短腿根本追不上他们。
藏身远处观察战局的扬·卡下定决心:“胡斯车盖特曼,分出五个十车队,协助我军步卒追击敌人,务必生擒敌人将军。”
五十辆胡斯车垒在二百匹驮马的牵引下开始前进,很快和前方的步兵一同消失在扬·卡的视线中。
突然,他的右眼皮剧烈地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是这两天熬夜熬太多了么?”
罗贝尔望着被引入山谷的五十辆胡斯战车,万分遗憾:“怎么才一半啊,岂不是还得再想办法解决另一半。”
“知足吧,年轻人。”
利奥波德拍了拍他的肩膀:“从维也纳南下有两条大路,你竟然一次就赌对了,该死的好运气怎么总站在弗雷德里克那边。”
维也纳与格拉茨之间隔着错综复杂的阿尔卑斯山脉,能供大军通行的大路不过“莱奥伯斯多夫-米尔茨一线”和“莱奥伯斯多夫-平卡菲尔德一线”两条而已。
有心人可能会注意到,阿尔卑斯山脉作为欧洲最高的山脉,同时也是覆盖范围最辽阔的山脉之一,对中南欧的气候、地形和政治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数月前,奥军南征意大利时就屡次为阿尔卑斯山阻碍,如今维也纳南征施蒂利亚,也被阿尔卑斯挡死了绝大多数进军路线。
说罢,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感慨地道:“伊丽莎白那小妮子实在不走运呐,碰上你们这些人当她的对手。想当年,老夫十几岁的时候也曾陪父亲来过平卡尔费尔德……”
他的话匣子一开便停不下来,不住地感慨当年家族的艰难,教诲罗贝尔忆苦思甜的道理,直说得后者头痛万分。
想不到都从神学院毕业五年了,还能重温这种被老师唠叨的感觉。
弗雷德里克非要让他带上这个半身入土的老头子,还百般叮嘱罗贝尔,尽可能地给利奥波德“叛逃”的机会,即使没有也要想方设法地罗织罪名,好让他名正言顺地剥夺后者蒂罗尔的封地。
说实话,罗贝尔一点也不想污蔑这位看起来温和如春风拂面,一举一动都恪守贵族礼仪的优雅老人,遑论他之前还主动向自己示好,甚至赠送了一栋维也纳的大豪斯。
罢了,弗雷德里克的话就当个屁放了吧。
追击奥地利将军卫队追击得越深入,胡斯车盖特曼越感觉哪里不对劲。
怎么好像一路上看见的尸体都是友军的,一具敌军的尸体也没有?他们真的是不敌才溃逃的吗?莫非是诱饵?
他越想越觉得危险,赶忙喝令道:“止步!”
“嗯?”
理所当然,他们所追击的这支奥军正是重组后全部由雇佣兵组建的新军,表面上的统帅是雅各布,实际上的佣兵团长则藏身于大头兵的行伍之间,迅速而精确地下达一个个命令。
在前头忘情地表演的雅各布忽然感觉身后追兵越来越少,扭头一看,五十辆胡斯车全部停在原地,只剩些步卒仍在追击。
怎么,他演得这么假吗?他为了这一天可是特地请朱利奥传授了好几天的“文盲都能学会的诈败速成法”。
看来演戏没用,必须上点真情实感了!
他突然把一根断箭扎进胸口的锁链甲,捂着心口长啸一声“我中箭了”,随即翻身落马。
紧跟着他的朱利奥吓了一大跳,直到看见他打出的手势才明白过来,连忙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将军,你不能死啊!将军!”
附近的佣兵们强忍着笑出来的冲动,因为团长战前警告他们,如果戏没演好,回去之后就没有佣金分红。
只要战败就能拿钱,果然给贵族打工爽爆了。
瞧,那群白痴的异端果然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