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里克举起一只右手:“以耶稣基督之名,我保证倾尽全力支持你成为教宗,号令德意志大主教区与波西米亚大主教区。”
“你只是说你想成为教宗,没有说你想成为哪里的教宗,所以我要你像阿尔维农之囚那样,来我的奥地利,但并不是以囚徒的身份,而是我的属下如何?”
罗贝尔醍醐灌顶:“原来如此,你远征教皇国的目的是为了扶持伪教宗,借用教宗的权威加强你在德意志诸侯中的威信。”
见对方瞬间领会了自己此行的用意,弗雷德里克对自己的眼光十分满意,看罗贝尔的视线也愈加温和。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我对你推心置腹,你的决定呢?”
“恕我直言。”罗贝尔道,“只要教皇冕下仍安坐罗马,您扶持伪教宗便毫无意义,只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所以我会在攻陷罗马后再行动。”弗雷德里克,“我本意是扶植奥地利的枢机主教,但是那个老家伙的胃口很大,教宗之位不一定能拉拢到他的忠诚,既然如此,我不如扶植一个身世清白的小神甫,至少你足够忠诚……”
“只要公爵大人仍坚持攻击安科纳,我就宁死投降。”
罗贝尔抛下最后一句话,走到营帐的墙角面壁沉默。
弗雷德里克瞠目结舌。
他作为奥地利的公爵,波西米亚的国王,匈牙利的王位宣称者,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全罗马人的统治者,第一次在拉拢一个普通人的时候碰钉子。
大明皇帝有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说法。欧洲的君主虽然不似大明那般神圣无二,但也有属于自己的贵族傲气。
即使他再有涵养,也难免有被小瞧的愤懑。他冷哼一声,甩开帐篷帘子愤愤离去。
“来人,把此人严加看管!不许给他食物!”
“是!”
安科纳下雪了。
朱利奥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狼狈。
他的外层板甲和内层的布甲都被敌人剥去,武器也全部报废。
意大利的雪不像德意志的雪那般刺骨,晶莹的雪花落在他单薄的白布衣上,冻得他一个激灵,失足摔进了土路边的泥坑。
硕果仅存的十几名卡利士兵,他们联合起来抢走了朱利奥身上全部的财物,结伴逃亡西方,把这个队伍中唯一的安科纳人丢下自生自灭。
战前团结为家乡复仇的誓言被抛之于脑后,这些人已经被惨烈的战争吓破了胆子,成为了史书所说的“乱军”。
没有冬衣,没有食物,没有盔甲,没有武器。
在距离安科纳城几十公里的荒野,朱利奥每走一步都觉得艰难无比。
“唔……为什么会这样……”
朱利奥用衣角擦掉了脸上的泥点子,泪流满面。
罗贝尔说,这场战斗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艰险百倍,但朱利奥并不在意,因为罗贝尔大人率领他们创下无数次辉煌的战绩,这让朱利奥坚信,罗贝尔就是查理大帝转世,而自己命中注定成为他的“圣骑士罗兰”,书写传奇的人生。
但战争的无情不仅吓破了卡利士兵的胆子,也让朱利奥陷入了迷惘。
在参军前,他是安科纳街头着名的小混混,身无长技,家无恒业,父母早亡,全靠给城里的皮匠打零工谋生。
他从未离开过安科纳,对他而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从家到酒馆。骑士小说所描绘的浪漫战场一度是这个贫穷混小子最向往的人生。
他还想在自传里给“穿林北腿”雷恩安排更戏剧性的经历,雷恩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结束得安安静静,没掀起一丝波澜。
战争一点也不好玩。
战争烂透了。
“呜呜呜呜……”
洁白的雪花铺天盖地地飘落,不一会儿便在朱利奥身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哐当,哐当,哐当……”
大路边有马儿走过。
困意袭上他的心头。
如果在这里睡去的话,他一定会死。
然而即使活着回到安科纳,回到家,又能怎么样呢?
“圣骑士”朱利奥的传奇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