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凉,皇帝将办公之所搬到了未央宫北边的温室殿,此处同样用花椒和泥涂壁,主温暖除恶气。
四周立有云母屏风,地上以毛毯铺就。
此时。
殿内唯有两人,一个皇帝,一个绣衣汉子,皇帝正用讶异的目光盯着绣衣汉子。
“太子征那么多医者干嘛?他身体有恙?”
“这个……”
向来有问必答的绣衣使者,今日第一次出现了卡壳,“太子身体康健,并未患病,至于为何征辟医者?”
“陛下恕罪,臣不知!”
嘿。
刘彻放下手里的奏疏,蹙眉沉思一阵……发现他也想不通。
“算了,看着点,只要没有奸恶之徒混进太子宫,其他的就不用管。”
“是!”
绣衣汉子抱拳一礼,继续汇报各方动向,“河东郡、齐郡日前有人刺杀盐官,弘农郡、蜀郡有铁官失踪。”
“当地郡守正在追查凶手,皆无进展。”
盐铁官营后,朝廷在大汉四十余郡,悉置铁官,又在渤海、会稽等二十八郡置盐官,专卖盐铁。
国库还没鼓起来,人倒是先死了好几個。
刘彻神情冷冽,淡淡道:“告诉那些郡守、县令,一月之内,朕要看到凶手。”
“看不到,朕拿他们开刀!”
绣衣汉子再次拱手应是,他正欲接着汇报,却不料,刘彻眼神扫过来,“地方上有人闹,京城有没有?”
说话间。
皇帝点了点御案,“朕说的是有关丞相薨了那件事,私下里不满、抱怨,都算。”
盐铁专卖是借着李蔡倒台的威慑,趁机推行下去的,盐铁有人闹,刘彻难免会联想到李蔡本身。
闻声。
汉子愣了一瞬,旋即回忆一二,答道:“郎中令李广骂过几句,不过是骂李蔡瞎了心,怒其不争居多。”
“并未显露对朝廷的怨念。”
“大行令李息,前去李府吊唁时,有戚戚之言,其他人……倒是没有了。”
听罢。
刘彻表情动了动,沉吟片刻,并未对此做出指示,只是道:“继续吧。”
“陛下,据臣探查,李蔡勾结济东王一案中,似乎有太子插手。”
嗯?
刘彻刚刚拿起的奏疏,又重新放下,看向绣衣汉子的眼神犀利起来。
那汉子沉声道:“两日前,卓承业之子,曾去博望苑自荐,太子启用了他,任太子詹事丞!”
太子詹事丞。
太子詹事的副手,秩六百石。
刘据给对方安排的这个职位,属于不起眼的一个官位,毕竟太子詹事陈掌都属于一个透明人了,他的副手更甚。
本想着。
等过个几年,事情彻底消弭了,刘据再给予实际提拔,没曾想,如此不显眼,还是被皇帝耳目注意到了……
“卓承业之子?”
刘彻念叨一声,很快猜到其中的猫腻。
逻辑链很清晰。
太子跟丞相有仇,丞相是卓承业举报,卓承业之子在太子宫受到重用……完美闭环!
“哼。”
皇帝脸上不知是冷笑,还是满意的笑,哼哼两声,脸色重归冷冽。
“以朝廷的名义,补一道征辟诏书,将卓承业之子调去外郡任职,任比二千石都尉,做的低调些。”
“再给卓承业带句话,卓氏朕不会亏待,让他自己找个患病、落水的名头,死的自然点。”
“太子若是问起,就说…”
“会用人还不够,也得学会杀人,朕能给他擦一次屁股,不能给他擦一辈子!”
那名绣衣使者闻言,默默拱手。
“是。”
卓承业一死,太子在李蔡勾结济东王一案中的痕迹,便会彻底扫除。
显而易见,陛下对太子是有袒护之情的,以至于不惜让一个大活人,死的自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