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吃惊之后,便是欣慰。
自古夺位之争,从来都不是风平浪静,而是血雨腥风!
遇到一个聪明的学生,总比摊上一个蠢货要强……
压下思绪,上课开始。
庄青翟张口便问:“淮南王一案中,陛下只表态,不动手,何时表的态?谁动的手?”
“廷尉张汤动的手,可表态…”刘据略微迟疑,“私下授意的?”
“不!”
庄青翟第一次出现了不满。
他也不绕弯子,沉声道:“那日你在宫外遇刺,陛下的怒声响彻未央宫,忘了?”
“宫廷之中,戒严时密不透风,但平常,漏的跟个筛子似的!”
“文武百官,谁不盯着点未央宫?老夫第二日就知道了陛下要把行刺之人全部砍了,全部!”
闻言。
刘据怔然,久久无语。
庄青翟却没管他,继续自顾自道:“陛下的意思早就传达出去,执行的,有张汤,但又不止张汤!”
“还有丞相?”刘据幽幽接道。
“对!”庄青翟抚须颔首,此时他笑意又现。
随即话也更多,更直白了。
“丞相平日里都是一副老好人模样,可他杀起人来,半点不见血,万不可小觑!”
“昔日主父偃触怒诸侯,你猜是谁建言陛下杀之,平息众怒?”
“汲黯与丞相有怨,又数次顶撞陛下,恰巧京中多权贵,右内史管辖不力,屡遭构陷。”
“你猜是谁推荐的汲黯接任?”
“还有,胶西王嗜杀成性,已虐死数位朝廷派去的国相,以至于无人敢去胶西国赴任。”
“你再猜猜。”
“建言独尊儒术的董仲舒,是怎么从陛下近臣,沦落到下一位胶西国相的?”
“须知一点。”
“陛下施政、用人,向来都是披着儒家的皮,使法家的东西,董仲舒碍眼了!”
言尽于此。
庄青翟住了嘴,啄了口案上茶汤,独留太子消化。
他说了这么多案例,皇帝‘背后’的那个男人还能是谁?
答案一早就点明了。
丞相,公孙弘!
呼!
刘据长吐一口气,看向庄青翟,涩声道:“这么说,父皇最利的那把刀,是丞相?”
刀,杀人的刀!
这把‘刀’,并非金铁之刃,也可以是人。
刘据原以为,自己便宜老爹的那把刀,是一直冲锋陷阵的张汤。
没曾想。
里头还藏了个看似见风使舵,实则一直暗地里推动的公孙弘?
闻听此言。
庄青翟今日要讲的课题,便兜兜转转,拉回来了。
“淮南王谋逆,陛下肯定想杀,但自己不能动手,毕竟不好看,得臣子提。”
“张汤是陛下的刀,丞相更是!”
“两人一唱一和、一明一暗,陛下便不费吹灰之力,除了心头患,还得了好名声……”
说着。
庄青翟脸上笑意更盛,赤裸裸道:“世间人多愚昧,哄过大多数便好。”
“朝堂诸公不过数百位,看透了又如何?敢揭穿吗?”
“这是阳谋,无解。”
今日课堂说了这么多,太子少傅要交给太子的道理,这才宣之于口:
“名声一道,看不见摸不着,但经营的好了,能如公孙弘一般,大奸似忠,身居高位。”
“也能如陛下一般,杀伐惩处,片叶不沾。”
“而对储君,名声更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