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止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下了地,先去处理一些杂务,想着至少不能让妻子烦恼,唯一让他有些可惜的,就是妻子十年如一日给他做的粥。”
“回忆着两人同喝一碗粥的经历,愚叟晃晃悠悠的走远了。”
“那个人已经死了吧。”齐休目光一闪,他瞬间便明白了那人的结局,同时,他也明白,在主掌大局的人死去之后,那个无能的愚叟所要面临的局面。
“对,也许是积劳成疾吧,妻子死在了愚叟的前面。”安吉拉眼眸一转,并没有说太多。
“那之后,独力难支的愚叟只能看着家业逐渐衰败,看着族人一个个忙碌的身影,心中急得冒泡,却没有半分主意,毕竟,这么多年,他都不曾在意这些。”
“终于,心中无比期盼病重的愚叟倒在了床上,他那浑浊的眼珠凝视上空,不由回忆起妻子的面容,心中却满是后悔和绝望。”
“面对当下的局面,他无能为力,只能借着病重的身体躲避外面的视线。”
“听着那一声声愈来愈重的叹息,以及那逐渐走进的步伐,他疲惫的闭上眼睛,意识变得虚无。”
“门开了,家人走了进来,开始哭嚎着。”
“意识逐渐浑沌的他隐约能听见一道发号施令的声音,那似曾相识的声音显得极冷,像是在主持他的身后事,他下意识的想到了妻子。”
“随即,他心中嘲笑着自己,自己果然是一个愚昧的老叟,到了这一地步还在想着这种事。”
“于是,他永久的合上了眼睛。”
安吉拉轻轻吐出一口气,就像是想把那些情绪全部丢掉一样。
“是很有亲情的一家人,愚叟在天之灵,也会觉得欣慰吧。”齐休表情平静,语气也显得极为冷淡。
“不止如此。”安吉拉表情莫名的看了他一眼,而后继续说道。
“原本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不过,在我看的那本书上,后面还赋了一段。”她回忆着那些文字,口中随即道出。
“在生死弥留之际,愚叟隐约回到了曾经的日子,一如既往的被无视,被欺负,是被当时的他视作人生黑暗时期的一段时期。”
“在那里,他重新缅怀了过去,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看着时光的流逝,然后,已经一无所有的他坐在山口,却看到了熟悉的商队的影子,以及在人群中的那道倩影。”
“那日以后,人们皆说,愚叟疯了,人们看着他冲撞商队,而后被打了一顿,像杂草一样,生死不知的愚叟被卷着帘子丢下了山崖。”
“商人们冷酷的看着这一幕,不为所动,包括那道隐隐站在人群中心的倩影。”
“愚叟又一次的死了,当然,没人会在意他的死活。”
“时光继续推移,大火如约而至,面色惨白的女子再度被困在屋内某一角,大火在眼前燃烧着,她呼吸着烟气,意识逐渐息微。”
我要死了,她心想。
哗啦。
她勉强睁开眼睛,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也许是因为视线模糊的缘故,在她看来对方浑身发白,就像是骑着白马而来一般。
“我来了,还有.....抱歉了。”那人说着,而她则是昏了过去。
嘎吱,嘎吱。
坐在陀具上,听着管事们报来的消息,她眺望着远方,一场大火如期而至,将那个聚集地烧个精光。
“.......是谁救我的?”
她问着自己的心腹,尽管对方曾背叛过她一次,但她依旧再次相信了它。
“是小姐您洪福齐天。”那人一脸谄媚的说道,却略过了这个问题。
她移开了目光,看向前方依旧昏沉的天空,黑色的乌云覆盖着,隆隆的雷声震颤着。
会下雨吧,她心想。
轰隆。
惊雷闪过,暴雨狂猛而至。
“......而在那之后不久,这位女子也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意中人,那是一个骑着白马,气质超群,且极有声誉的年轻人。”
“两人就此幸福美满的生活下去。”
啪。
安吉拉手掌一合,就像是合上书页一样,脸上露出满足之色,她的眼中则显出点点决意。
“而我在看了那个故事后,心里由衷的产生一个想法。”
“从头到尾,愚叟都是一个不必要的存在,因此,不需要它的参与,只要没有愚叟,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的结局。”
“只要愚叟不存在就好了。”
看着眼前仿佛在倾述的少女,齐休隐隐明白了对方真正的想法。
“是的,你说的没错。”他这样说着。
“.......嗯,就是这样。”安吉拉看着这边,眼中的光芒却悄然流逝,她望着这边,眼底却含着一抹隐藏至深的悲意。
“不过,我若是愚叟,反而要千方百计的赖上那个妻子。”
齐休直视着那道雪色的眼眸,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安吉拉的眼中一阵茫然,只能呆呆的望着这边。
“人都是自私的,当然我也是,以愚叟自身的劣处,若没有那个妻子,那终他一生,都无法做成什么事,为此,哪怕再怎么卑劣,都要获得那份优势。”
“...............”安吉拉沉默了,她嘴唇微张,脸上露出复杂之色。
“往好里想,愚叟可以在之后的人生中尽情享乐,不需要在意其他的东西,而哪怕是他一无所知也不打紧,因为有妻子为他撑腰。”
“而在那之后,纵然妻子死了,家业衰败,愚叟毕竟享受过了,他自然可以坦然赴死,不,实际上在他死之前,他都可以享受由妻子带来的恩惠。”
“这毫无疑问是一桩很有价值的投资。”齐休一脸平静的说着。
“............愚叟是对妻子有愧的,因为自身的无能,导致妻子病故,同时自己也无力阻止家业的衰落,被你这么一说........”
安吉拉表情微妙,连语气也变得怪异。
“听起来好渣啊。”
齐休微微摇头,而后继续说道。
“是的,在我看来,愚叟就是那种自私的家伙,所以才会紧抓住妻子不放,不过,也正是如此,两人才能保持一如既往的关系吧。”
“两人都不会为对方的死去而悲伤,只是那样的‘交易’。”
“若投入真心,只会带来忧惧,所以,只需逐利便好,这样一来,便无关紧要了。”
他看着那对依旧清澈的眼眸,看着那浮在脸上的丝丝犹豫,如同一个蛊惑人心的恶魔一样直视着对方。
“自私一些也没什么,那样的话就算成了愚叟也无妨。”
“毕竟,我就是这样冷漠的人。”
安吉拉望着这边,眼中逐渐现出了光芒,并且越发浓郁。
“.......是呢,真是自私而无情的人呐。”
她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