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盛会在夏至的前一夜如期举行。孔明与他的三个好友崔均、石韬和孟建则提前一天到达县城。城门处有专人接引,孔明出示了徐庶给的令牌,便有人登记姓名,又为众人安排住所。
住所是校场附近的一排土屋,天不亮就听见外面人声鼎沸。孔明闻之好奇,便起身出门查看,远远望见一队队士兵正在操练阵法。
三千人分作两组,分别演练直阵、锐阵、曲阵、方阵、圆阵的攻防转换和阵型对抗。孔明看了片刻,忽听身后有人发笑:“此五行阵必是出自徐元直之手。阵法虽好,但军卒新练、盔甲军械不足,对付草寇尚可。若遇精锐恐难为一合之敌。”
诸葛亮回头,见崔州平三人也起来了,方才的一番话就出自石广元之口。
“广元兄此言差异,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胜者天时地利人和也。军械不足未必不能以弱胜强,皆在人之调度。”
“人力有穷,岂可逆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或侥幸胜得一二,亦于大局无补。”
“大禹可以治水,匹夫可以亡秦。人力虽有穷,人却无穷匮。所谓事在人为,何必妄言逆天?”
崔州平见孔明与石广元呛了起来,赶忙出来做和事佬:“你二人争了一路,此时还不肯稍停?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尚未见过左将军,多说何益?”
诸葛亮与石韬闻言相视一笑,不再争论。四人便在新野周围走走看看,各作各的打算。
是夜,在新野县衙的议事厅里,满满当当铺满了坐席。刘备早早收拾停当,提前赶到议事厅,在厅外廊下肃立。不多时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到了,门外有个小卒收了名帖便扯开了嗓子唱诺:
“梓潼尹默——,襄阳向朗——,……”
刘玄德就在廊下一一施礼迎客。这些人虽说多有贤名,但大都是白身,见左将军亲自迎于廊下不禁感慨,来荆州这么久刘表都不闻不问,反不如刘备礼贤下士。
孔明等四人也到了议事厅,远远便看到刘备站在廊下向来客施礼。孔明见刘备仪容不凡、谈吐得体,心中多了几分好感。
“南阳诸葛亮——,博陵崔均——,颍川石韬——,汝南孟建——”
门卫唱了四人的诺,刘备便躬身谢道:“诸葛先生,崔先生,石先生,孟先生,不嫌小县简陋,屈身而来,感激不尽。”
四人连忙还礼:“左将军亲自迎接,盛情太过,愧不敢当。”
说罢,便有侍女引着四人入了席位。再等片刻大厅已经满坐,才见刘备走入厅堂,就坐于主位。
“诸位贤达,我主邀诸位于此,只因仰慕高士、见贤思齐。今日赴宴者四十六人,无不是饱学鸿儒。得诸君来此,新野之幸也。在下糜竺,恬为左将军麾下从事,奉将军之命主持盛宴,所待不周之处万望海涵,竺于此先行告罪。”
糜竺说完了开场白,便退回自己的席位坐下。刘备正襟危坐,环视了一眼大厅,缓缓说道:“诸位高才大德,皆世之精英、国之栋梁。备涿郡匹夫,适逢黄巾作乱,哀鸿遍野、民不聊生。遂应朝廷诏令起兵,至今二十载矣。本欲申大义以修汉室,但恨福薄德浅,辗转至此。今曹操在北,胁迫天子;诸侯割据,各怀鬼胎。连年争战,白骨遍野。备夙夜忧虑,终日惶恐。今逢盛宴,高人满座。还请诸君畅所欲言,若有侯羸之言、冯谖之计,备之幸也,民之幸也。”
说罢,回头指示糜竺开席。于是走出两队侍女,将刘备部下与部分来客引去偏厅,而后端上几案,酒馔铺陈、钟磬齐鸣,宴会正式开始。
这糜竺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出手果然不凡。虽是小小的县城,摆出的排场却不逊于刘表的襄阳年会。单是两个厅的乐师,就请了三十人之多。
众人见此,也不再拘束,一时间觥筹交错、阔论高谈,原先安静的大厅顿时热闹了起来。
“左将军,在下有一言,将军闻之勿怪。”石广元逮着美酒喝了十来碗,怕是有点上头,竟当众对刘备喊话:“操为汉相,动以天子之名。今横扫河北,鲸吞袁氏,势不可挡。将军困居县城,兵微粮少,朝廷兵马若至,何以相持?何不主动上表,以示归顺。免刀兵之祸,岂非万民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