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迹天涯皱了皱眉,将小雪抱起来,递给了已经站到她身边的狼女。自言自语道:“阿婆的身体还是没有好转吗。”
阿婆的身体,从进入秋分开始就日渐衰老,腿脚开始不灵便。如今更是卧床不起,虽然有阿妈一直在身边治疗照顾。但从来没有能治愈岁月侵蚀的神医,这也是天道永恒难逆的一环。
正因为有衰老一直在不远处等着,才促使我们倍加珍惜年轻。若人人得以长生,又何谓那许多蹉跎掉的光阴。
三斧的脸上,也挂起了担忧的神色。三年观星,他很久都没有在阿婆的膝下承欢了,每次都是匆匆一瞥。如今他心中的狩猎英雄,都已经这么老了吗?老到连路都走不动了吗?
人可以自然地老去,已经是农耕文明的进步了。可以想象,若是迁徙的文明,一个走不动路的老人,面临的最终结果,只能是被族群遗弃。
赡养老人,从一万年前开始,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之一。
“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去陪陪阿婆吧!”觉察到了三斧的异样,迹天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现在的历法已经可以开始试用了,你好好休息一阵子吧!”
三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快步朝阿婆的住处走去。
“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是要宣布两件事情。”登上了支楞用树木和砖头搭建的,高约一人的发言台后。迹天涯拿起了陶臂制成的铜制喇叭状扩音器,放到了嘴边,提高了声音说道:“第一件事,就是从这个冬至起,我们这面日历墙上所标注的历法,就算正式开始运行了!”他指了指发言台身后,那处刻了许多卦象的墙壁。继续说道:“今后,我们要严格按照日历墙上对应节气的要求,开展我们的农业劳动!”
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的集会地上,刚还交头接耳的人群,从迹天涯说出第一个字开始,便都停下来聚精会神地听着首领的指示。
上次像这样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的集会,还是一年多以前的南方离卦上九爻,节气为白露时。目的是为了将所有土地都开垦耕种后的第一次秋收总动员。
迹天涯看着台下人头攒动的景象,有些恍然。仿佛那个只有二十多个人,为取暖发愁对未来担忧的冬天,就在昨日。
他回了回神,又举起了扩音器,说道:“为了纪念三斧观星制历这一伟大的事迹。”说罢,他故意停顿了一阵,充分吊起大家的胃口。一口气说完了剩下的话:“按照他的提议,我们将冬至的这个月,就定为我们历法的第一个月!将冬至这一天,定为每一年的第一天!而今天,就是华历元年,一月一日!”
冬至,在华夏文明里,一直就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网上自行搜索相关的词条。
笔者在这里只摘抄一句《汉书》里的解释,因为这个解释最符合易经之道:“冬至阳起,君道长,故贺。”
那为什么一万年前的老祖宗,一定要将北斗星柄指向正北的冬至,定为一月呢?
在孔子为《周易》所作之传《说卦》里,其中有一句是这样说的:“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
孔圣人眼里的“圣人”,有人说是始作八卦的伏羲。
但伏羲这个“圣人”,一定不是自封的。没有一个正常人,会自称自己为圣人的!历史上所有的“圣人”,都是后人评价为人类做出突出贡献的前人时,才会用到的词。
若伏羲所画之八卦,是为了记录他的前人的历史的话。那么在他所记录这段历史里,也会存在着一个“圣人”。
事实上,这个“圣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人。
不是人又是什么呢?
答案就在迹天涯与三斧前一天晚上的谈话里。
三斧指着北面的夜空,问道:“天涯,已经三个周期了,那颗星为什么始终一动不动?”
迹天涯抬头观望了一阵,此时北斗星柄已经指向了正北方,他明知故问道:“你是说北极星吗?”
“嗯。”三斧在去年的今天,就听迹天涯说过那颗星叫北极星。他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当初你指给我看的北斗七星,始终在周而复始的运动着。可是这颗北极星永远只是静静地看着忙碌的北斗七星。看着这七颗星围着自己打转,而自己却巍然不动。”说罢,他陷入了沉思。
迹天涯没有打断他的意思,也同样看着天空发呆。
“好像不止这北斗七星,是满天星辰都在围着这颗北极星在转动!”回忆起这三年来,所观察星辰的每一幕,三斧突然惊呼道:“这颗北极星一定就是一切的中心!”
三斧那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始终在旁边趴着睡觉的壮士一跳,支起了浑身毛发。睁开眼看了一眼三斧。叹了口气,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睡了。
“所以它也叫帝星、紫微星。”迹天涯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的三斧,没太听清迹天涯说的话,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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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迹天涯不想对封建迷信的东西解释太多。只想继续听三斧说那些实际观察到的事物,以及因此而产生的观点。
“此时北斗星柄指的正北方向,同时也是北极星永恒所在的方向。”见迹天涯没回话,三斧继续着自己的发言,“我们就将今天,定为这部历法的第一天吧!”
迹天涯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部历法能够产生,你居功至伟,当然要听你的。”
得到了迹天涯的肯定回答,三斧也开心的笑了。他熟练地用他那半条手臂,向上提了提刚被一阵风吹的滑落一半的熊皮披风。说道:“其实功劳最大的也不是我。”他又指了指那颗星,“功劳最大的是这颗北极星,每天晚上我都要先找到它,才能确定满天星辰的变化。”
两个人再次仰望满天繁星,陷入了沉默,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每次我感到孤独寂寞的时候,感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也会看看它,就好像看到我的妈妈正用那只仅存的好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之前总是以鲁莽示人的三斧,对迹天涯说起了柔软的心事。“一想到这里,我就会再次充满力量。”
“阿婆么。”迹天涯念叨了一句,也盯着那只‘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大笑道:“哈哈哈,阿婆每次也是坐在北方,面朝坐在南方窑洞前的族人们,给大家制作美味的烧烤!”他忽然止住了笑容,摆出一副虔诚地表情,认真地说道:“小黑和那几只狼,看向阿婆烤串时的表情,就好像在朝拜一个圣人!”原来他是在模仿那几只'馋狼'的表情。
“圣人?”三斧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回味了一下,哑然笑道,“剩下一只眼睛的老人吗?”
“哈?哈哈哈哈!”迹天涯先是一愣,随即领悟到三斧的冷笑话后,再度开怀大笑了起来。“你竟然会玩谐音梗!”
“罪过,罪过。”虽然不懂迹天涯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仍是自觉失言的三斧,忽然用力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说道:“我怎么能这么说呢!”随后,他又瞄见了迹天涯那努力憋笑的模样,一个没忍住,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但内心还是觉得拿自己妈妈开玩笑很不应该。只能一边笑一边指着北方的夜空,说道:“是它!是它!”说罢他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它才是那个剩下一只眼睛的剩人!”
“对,它是。”迹天涯也收起了笑容,同样严肃地说道:“它就是那个坐北面南的圣人!”
它就是那个对我们那些痴迷于仰望满天星辰的老祖宗们来说,影响最深的一颗星。就是那颗无论生活在地球上哪个角落的人类视角里,永恒处于正北方的北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