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台老爷,前方河谷有蹊跷。”斥候统领王虎勒住马头,积雪簌簌从皮甲上抖落。他指着三里外蜿蜒如蛇的黑水河谷,那里的冰面泛着诡异的青蓝色。
陈九畴摘下蒙面布巾,冷风立刻在胡须上结成细霜,这个弘治十四年的举人,弘治十五年的进士,长得高大威猛、地地道道的山东大汉,任谁看着都不像个文人,反而像武将!
此人在弘治年间任刑部主事。一次有重囚越狱,没人敢于招惹,陈九畴挺槊追捕到他,于是以武健闻名。
他从小就练习武事,本来就喜欢耍枪弄棒!
正德九年因跟随时任总督陕西、甘肃军务的彭泽,彭泽平定蓝廷瑞鄢本恕之乱,升任肃州兵备副使。后又跟随彭泽平定土鲁番速檀满速儿侵占哈密。
因彭泽被王琼不喜,再加上二人对于吐鲁番政策的相左,彭泽被革职,自己也受了牵连,被罢官。
正德喜欢武将,更喜欢能文能武的大臣,虽然王琼占据中枢一直阻挠彭泽,但是在杨廷和的周转下,当然也少不了正德皇帝默许,很快便因功复职,不久升任陕西按察使。
正德十六年甘肃总兵官李隆教唆部卒殴打杀害巡抚许铭,焚烧其尸。陈九畴临危受命被任命右佥都御史,协助杨一清查验许铭之事,杨一清奏本言功,自己于是就被任命甘肃巡抚,上任后对杨一清进言额军七万余人,存者不及一半,且多老弱,请求下令召募。
杨一清深以为是。
不仅如此,陈九畴通过彭泽的故事,自己也深刻认识到中枢也要有人关系,于是和谷大用的关系也异常的好,包括奉旨巡边的右都督许泰,最近也是攀上了关系,二人不约而同都对自己比较认可,认为只要立功少不了要在御前说些好话!
谁知好巧不巧,自己愁着怎么建功立业之时,这速坛满速儿再次以二万余骑兵包围肃州,竟送上门来了。于是这才有自己自甘州昼夜疾驰五百里入城,鏖战七日,射击敌军,吐鲁番不得已只得退兵,而自己与总兵官姜奭约定,分兵包抄以求彻底击溃敌军!
他顺着王虎所指望去,河谷两侧的乱石堆在暮色中犹如蹲伏的野兽。雪花打着旋儿掠过裸露的岩石,却有几处石缝间不见积雪,像是被什么活物蹭掉了。
“妈的,这里不比内地,雪说来就来!”陈九畴大概是边疆待的时间长了,脏话不断“传令全军下马。”陈九畴突然压低声音,接过亲兵递来的铜制望远镜。
镜筒里,几块青石边缘残留着新鲜刮痕,隐约可见褐色污渍。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干涸的血迹。
两千轻骑悄无声息地滑下马背,铁甲碰撞声被呼啸的北风吞没。陈九畴摘下暖耳,耳廓紧贴地面。冻土深处传来细微震动,像是无数马蹄裹着毛毡踏过冰面。他猛然起身,佩剑在暮色中划出寒光:“敌袭!列锋矢阵!”
话音未落,河谷中突然腾起大片雪雾。数以千计的土鲁番骑兵从冰面裂缝中钻出,弯刀映着残阳犹如血浪翻涌。他们显然在此埋伏多时,马匹的鬃毛都结着冰凌,但冲锋速度却快得惊人。
“举弩!”陈九畴的吼声撕破风雪。前排骑兵齐刷刷抬起蹶张弩,那三棱箭镞对准了冲在最前的敌骑。八十步、五十步...当土鲁番人狰狞的面目清晰可见时,弩机扳扣的咔嗒声连成一片。
箭雨泼出的刹那,敌阵中突然竖起牛皮大盾。精铁箭镞扎进浸油的厚牛皮,竟像是陷入泥潭。陈九畴心头一沉,这是专门对付明军强弩的战术。更可怕的是,两侧山坡上不知何时冒出数百敌骑,正张弓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