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点燃了药烟,吸一口,让烟雾在有些燥热的肺腑中回荡了一圈。
“我此次以镇压白莲教为诱饵,引得俺答派出麾下出兵山西。”
那官员说道:“长威伯用兵了得,我等知晓。只是今日不是给我等授课吗?我等洗耳恭听。至于伯爷的功劳,稍后再提可好?”
你要想在我兵部显摆……对不起,咱没这兴趣捧臭脚。
“此人是谁?”蒋庆之问道。
“兵部侍郎,吴华。”王以旂有些尴尬。
他更担心蒋庆之和吴华发生争执。
蒋庆之用夹着药烟的手指着外面,“既然你无意听,那便出去!”
吴华一怔,指指自己,“你……”
“滚出去!”
蒋某人不惯别人的毛病,吴华气急而笑,“好好好,我倒是要看你这位无敌名将能说些什么,诸位,你等慢慢听吧!我且去了。”
等他走后。
蒋庆之缓缓说道:“我与大同总兵张达约定,在敌军出击时半道而击。敌军果然绕过大同,直扑太原。那一战,胜的酣畅淋漓。”
“可那一战也让我冷汗直冒,让我怒不可遏!”
蒋庆之冷冷的道:“一万敌骑便敢绕过驻扎有重兵的重镇大同。”
“张达不是出兵了吗?”有人嘟囔。
这个蠢货……王以旂喝道:“若非长威伯亲临,张达可敢出兵?”
“他不敢。”蒋庆之摇头,他唏嘘的道:“从成祖皇帝之后,大明边塞就成了异族来去自由的地儿。早些年边军还敢出击,近些年边军成了看门狗,坐视敌军侵袭的事儿,兵部可知?”
每次九边都有禀告,兵部自然知晓。
“一万敌军就能令大同镇不敢出兵,若是俺答亲率十万大军南下,你等告诉本伯,九边可敢出兵拦截?”
在蒋庆之的注视下,没人开口。
就这么一步步的推导,蒋庆之把大明边情推导出了一个结果。
“若是俺答大举南下,我敢说,九边将会被吓的瑟瑟发抖,躲在城池中不敢冒头。那么……”
蒋庆之指指脚下,“当俺答大军直抵京城时,就凭着京城诸卫,可能御敌?”
“京师一破,这个大明国将不国!”
蒋庆之起身骂道:“而你等兵部高官,却在坐着太平盛世的美梦!”
这是砸场子啊!
王以旂暗怒,但作为邀请者他不能翻脸,否则便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但那些官员却怒不可遏。
“蒋庆之,你这话何意?”
“跋扈兵部,这便是你的授课吗?”
“危言耸听!”
“哗众取宠!”
外面负手在散步的吴华对身边的几个官员笑道:“少年得志便猖狂,尚书请了他来,便是自取其辱。你等看着,少顷便会乱作一团。我敢打赌,尚书必然会后悔。”
大堂里确实是乱作一团。
甚至有个脾气火爆的官员冲到了蒋庆之身前。
蒋庆之看着他,很好奇的问道:“你要作甚?”
王以旂也恨不能喝骂蒋庆之几句,但却幽幽的道:“长威伯曾阵斩俺答麾下大将伊思得。”
你特娘的自忖可能打得过他?
官员讪讪收手,“下官手抽了,抽了。”
“你若是抽过来,我还能赞一句兵部有胆气!哪怕不敌也敢亮剑的勇气!”
蒋庆之声音渐渐清越。
“历朝历代,可有靠着守势维系国祚长久的?”
嘈杂声渐渐小了。
“历朝历代,可有做缩头乌龟能长久的?”
大伙儿都读过史书,知道没有。
但凡王朝进入缩头乌龟阶段,几乎可以确定到了帝国斜阳的时候了。
来日无多。
“前汉为何独以强亡?”
蒋庆之走到众人面前。
呛啷!
他拔出长刀。
“哪怕直面强敌,哪怕明知不敌,他们依旧敢于拔出长剑,义无反顾!”
……
“长威伯,说,哪怕直面强敌,哪怕明知不敌,前汉依旧敢于拔出长剑,义无反顾!”
嘉靖帝在闭目养神。
但握紧拂尘的手,却骨节泛白。
“长威伯还说,狭路相逢勇者胜,面对强敌,要敢于拔剑。太平,来源于这等敢于直面强敌的勇气!”
呯!
拂尘重重的砸在案几上。
帝王的双眸睁开,一股子苍凉肃杀的气息迸发。
“朕,亦有拔剑之心!臣子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