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之三的进士、举人家族有经商的背景……
也就是说,天下士大夫们,皆是商人。
彼时,他们代表着大明的利益,执掌着大明舆论,连帝王都被淹没在他们的笔杆子里。
“朕记得,臣子们对商人依旧鄙夷。”嘉靖帝是聪明绝顶,可却画地为牢,自困于宫中方寸之地,对外界的消息全靠锦衣卫。
可锦衣卫哪里会禀告这些?
“说!”嘉靖帝眼中闪过厉色。
这怒火不是冲着蒋庆之来的,而是冲着被蒙蔽的羞恼。
你这才明白被臣子们忽悠了吗……蒋庆之心中好笑,说道:“臣敢打赌,朝中百官,至少一半家族中有经商背景。臣敢说……”
他看着嘉靖帝。
二人对视,蒋庆之平静如故,“臣敢说,但凡谁提出增收商税,必然会招致那些臣子的呵斥。”
“他们会如何说?”嘉靖帝眯眼。
“他们会说:陛下,与民争利!”
嘉靖帝回身,“回去,该吃吃,该睡睡。”
蒋庆之知晓过犹不及的道理。
人还没出宫,就看到了裕王朱载坖。
往日见自己都要遮遮掩掩的瓜娃子,此刻大大方方的站在前方,亲切道:“表叔。”
带路的内侍心想往日裕王看着木讷,对谁都是木着脸,怎地对蒋公子却多了许多亲切?
“怎地来了?”蒋庆之过去,也是笑吟吟的。
“听闻表叔进宫,我正好刚得了一篓子好果子,请表叔去尝尝。”
“什么果子?”
“红彤彤的。”
二人远去。
带路的内侍歪着头,突然拍拍脑门,“邪门了,裕王竟然活过来了。”
往日宫中都说裕王木讷,仿佛是行尸走肉。
景王得知后,马上令人去打探消息。
“老三多半是想抱蒋庆之的大腿,想利用他来接近父皇。”景王冷笑。
年纪不大的他,笑起来却有和年龄不符的阴郁。
没多久,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殿下,先前陛下令人赏赐了景王一篓子果子。”
朱载圳回身,“我这里可有?”
管事内侍低头。
朱载圳历来最得嘉靖帝宠爱,见状哪里还不明白。他一跺脚,面色发红,“怎地让老三那个蠢货翻盘了?”
“殿下。”去打探消息的内侍欲言又止。
“说!”酷似嘉靖帝的狭长双眸眯着,内侍被吓的跪下,“殿下,先前景王在宫中拦住了蒋庆之,说是请他去……品尝果子。”
“蒋庆之?”朱载圳抬头看着虚空,“难道,是那个书呆子?”
这时卢靖妃那边来人。
“娘娘说,先前蒋庆之进宫,他走后,陛下沉思良久,可见对此子并非只是亲情眷顾,弄不好会重用。娘娘让殿下多花些心思,好歹和此子亲近些。莫要让裕王占了先手。”
景王点头,“知道了。”
……
“味道不错。”蒋庆之吃了个果子。
朱载坖这才正色行礼。
“殿下这是……”蒋庆之蹙眉想避开。
“表叔那番话,令我昨夜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做了个梦。”
“我梦见了七岁那年,有一日饿的不行,便哭泣。父皇正好路过,便亲手为我炙烤羊肉。父皇那时看我的眼神……”
朱载坖落泪,“父皇见我吃的狼吞虎咽,便摸着我的头顶,我永远都记得他那时的模样,他说:瓜娃子,又没人抢,吃慢点。”
蒋庆之微笑,心想这娃算是开窍了。我这也算是改变了一些历史吧?
脑海中,大鼎转动的速度加快了。
卧槽!
真的能增加国祚?
蒋庆之欢喜不已。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泪流满面。那一刻,我知晓了表叔话里的意思。”
“说说。”蒋庆之按捺下观察大鼎的急切。
“我为人子,却满脑子想着如何获取父皇的宠爱,这不是孝心,更不真诚。”
“哈哈哈哈!”
蒋庆之突然大笑,就在周围内侍觉得此人不羁时,只见他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裕王的肩膀,“孺子可教也!”
朱载坖抹一把泪,欢喜的道:“我想通了这个,再也忍不得了,便令人弄了火,烤了羊肉令杨锡送给父皇。”
“这是赏赐吧!”蒋庆之指指果核。
“是。”朱载坖笑道。
“何为真诚?”蒋庆之突然冷着脸。
朱载坖一怔,“还请表叔指教。”
蒋庆之说道:“孝心发于内心深处,是由衷而发,你真诚孝顺父亲,父亲赏你果子,你会为了果子而欣喜若狂吗?”
他起身,“你是为了果子而欣喜若狂。那么,你的真诚有几分真?”
朱载坖呆立原地。
良久,行礼。
“多谢表叔棒喝,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