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卢参连忙将晋俱酒搀扶起来,叹息一声,缓缓地道:“公子,晋国国运,墨家恐无能为力。说到相救,鸦山之夜,可惜吾等力有不逮,非但未能救助贵国各位,反倒是被公子唤来神鸦所救。故‘救’字,参愧不敢当。”
晋俱酒感觉到索卢参似在推托。在这乱世,无论是保全性命,还是成一番事业,墨家这条粗腿必须抱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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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不绕弯子,单刀直入地道:“先生,俱酒身如蝼蚁,命若飘萍,愿拜入墨家门下,终身伺候先生。还望先生恩准。”
索卢参明显感到为难,犹豫片刻道:“公子,墨门多为贫贱之士,役夫走卒有之,农夫苦力有之,工肆之人有,刑徒之属亦有之。”
“且墨家讲究亲力亲为,自食其力,短褐之衣,藜藿之羹,摩顶放踵,生活清苦。公子公室贵胄,国君嫡子,肉食者也,墨家恐难驻尊驾。”
晋俱酒道:“晋国今日,已无尊严可言。俱酒生在公侯之家,对父母无法选择,但想对自己的未来做一个选择,此后余生愿随先生钻研墨学,以利天下。况且……”
他搜肠刮肚,使劲回忆之前看百家讲坛和在考古工地被老教授熏陶过的记忆,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不知在哪里看过到过,墨子曾有一位弟子是曹国公子。:“况且,墨子尚有一位高徒叫曹公子?”
索卢参一时语塞。
墨子确实有一位弟子曾是曹国的公子,曹国灭亡后投靠墨子门下,墨子曾推荐他在宋国为官。
索卢参并非不想广招门徒,宣扬墨家思想,扩大墨家影响,而是对晋国公子要求加入墨家感到惊讶,更有点吃不准能否答应,基于谨慎的原则,故一直推托。
曹公子入墨家,是在亡国之后。
如今晋国尽管日薄西山,但余威尚在,韩、赵、魏三家受周天子册封为侯已有多年,但其他诸侯国却一直以“三晋”代称,甚至几千年后这一片土地仍然叫做“三晋”大地。
毕竟晋国这个老牌霸主,对天下、对历史、对文化的影响力实在是不容抹杀的。
眼看索卢参不再说话了,公子俱酒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这些年百家讲坛没白看,易中天教授的诸子百家总算有了点用处。
索卢参沉默片刻道:“公子欲入墨家,兹事体大。参人微言轻,不敢草率。待归见家师之后,详细禀报,再从长计议,公子以为如何?”
晋俱酒眼见对方有松动,急忙借坡下驴:“如此,有劳先生了。俱酒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索卢参道:“公子尽请直言。”
晋俱酒道:“俱酒昨日郊游,偶遇有歹人欺侮一女子,一时不愤,出手相救。此女外出寻弟,却遭此横祸。俱酒不忍其继续流落江湖,故斗胆求于先生。墨家弟子遍满天下,或可助此女一臂之力。”
索卢参道:“墨家兼爱,义当援手。不知此人怎么称呼?”
晋俱酒道:“聂政……”
自晋俱酒进门以来,索卢参一直气定神闲,面无表情,听闻聂政二字,忽地眉头一耸,动容道:“莫非是轵深井里的聂政?”
晋俱酒道:“然!”
索卢参几乎要惊讶出声了,他不可置信地问道:“聂政之名,参闻之久矣,此子剑术超群,技击无双,轻生重义,杀伐无算,虽千万人中而轻取首级。此壮士也,何须墨家援手?”
晋俱酒不知该不该将严仲子蛊惑聂政刺韩一事告知索卢参,只好说道:“此政姊之所求也,其中隐情,俱酒亦不知。”
索卢参深思片刻,说道:“政之义,二三子之义,私义也;墨家之义,可以利天下,公义也。故参虽闻政名,却与彼道不相同。还望公子见谅。”
索卢参三言两语就将聂政的江湖义气与墨家的“义利观”区分的一清二楚,并婉拒了晋俱酒的请求。言外之意,墨家与聂政不是一路人,不愿意参合这件事。
晋俱酒知道事不可为,遂低首作揖道:“先生谅解,是俱酒冒昧了。”
索卢参淡淡一拱手,不置可否。
晋俱酒不禁有些后悔,谈话前期他低眉顺眼,各种装可怜,堪堪就可抱住墨家这棵大树了。但一提聂政,画风转眼突变,真是得不偿失,看来墨家的大腿不好抱啊。
眼见话不投机,晋俱酒又略略寒暄几句,就悻悻地告辞出门。